山径文学社作品(漫漫长路)
红 包
郑光安
临出门老婆把准备好的一瓶”牛栏山“递给他,说:”带瓶酒去。“
”带这个显眼。“
”侄儿给叔叔喝瓶酒,谁会嚼舌根!“
叔叔是村长。村长不是刘二的亲叔叔。刘二有求于村长时,就把村长当叔叔叫。
刘二握瓶酒,甩着膀子朝村长家走去。
天已经暗下来。
刘二刚进村长家院门,突然停住脚步,闪到旁边一棵桂花树下。
刘二看见村长老婆送张三出门,听见张三说:”村长回来,麻烦你告诉他一下。“
村长老婆说:“要得,要得。”
张三勾着头径直出了院门。
村长堂屋门没关,一道暗淡的小气鬼灯光射出门外。刘二蹑手蹑脚进了门。
村长老婆正专心看新闻联播。刘二来到她身边,她惊了一跳。她半开玩笑说:”你进门也不叫一声,你要给我收魂了。“
刘二说:”你这么关心国家大事啊!“一边把瓶酒轻轻地放在餐桌上。
村长老婆拉过一张木椅,说:”坐吧。“
刘二扭着头左右看看,问:”叔叔还没回?“
”还没有。”
不等刘二开口说正事,村长老婆说:“你是想包村里那座桥修吧?”
“婶娘真是体贴侄儿知道侄儿。"
”我有什么用,这是村委会的事。“
刘二将个红包直接塞进村长老婆衣袋里。
村长老婆眼睛看着电视,装作不知道,说:”有什么事你跟村支书去说吧。"
“那也麻烦你给我在叔叔面前说句好话。”
“要得。”
刘二出了村长家,又与老婆商量着,马不停蹄地准备给村支书礼物。他知道村支书原则性很强,恐怕直接塞红包行不通,他花五十块钱从村里便民商店买了瓶盒装“邵阳大曲”,把红包塞进盒子里。
他来到村支书家,村支书正在吃夜饭。他把盒酒放在书桌上的电视机旁边。村支书斜了一眼。
刘二坐在村支书身边的一条骨牌凳上,聊了点村里琐事就转入了正题。村支书说:“修桥的事正在研究。“
刘二说:”好,如果发包,请你把我也考虑一下。”
村支书说:“竞标这个方案可能性不大。”
刘二觉得再多说什么无意义,于是说:“好好,先说到这里。”
起身出门,村支书把盒酒要退给他。刘二皱了眉,说:“老书记,你一辈子也就喝我一瓶酒嘛,你也知道我尿酸有点高,喝不得酒,既然拿来了,你就收下吧。”
村支书从上衣口袋摸出五十块钱,说:“那你要收下这个钱。”
刘二没办法,只好接了钱。
一天赶集,张三遇到刘二。张三问刘二:“村里要修那座桥了,你来不来做工?"
刘二竟一时反应不过来。张三又问一次:”你来不来做工?“
刘二扬起头,说:”你看我像个做工的人吗?“
”好好好,算我白问。我是看到你前日给别人挑砖呢。“
”那是私人,抹不开脸,人家求着啦,帮个忙吧。“
刘二想探个虚实,问:”是你包到那个工程了?“
张三笑笑,说:”就算是吧。“
刘二心里骂着:”妈的,酒喂狗了,票子也打水漂了。“
刘二说:”那个工程你也敢包?“
”我是没经验,要不,你也来参个伙?“
”我不感兴趣,工程太小了,你也知道我参加过珠海大桥建设的,那个才叫大工程啊,跨海呢!“刘二又接一句:”你见过海吗?“
张三知道刘二又开始吹牛了。刘二常把自己打工崽的经历吹上天。
刘二牛气哄哄地吹了一阵,张三说:”你包村里农田水沟赚发了吧!“
刘二摇着头,说:”没搞头,村里的事真的没搞头,不信,看你包了这一次,以后还敢吗?“
张三笑着说:”试试吧。“
刘二摸不准真假。他不敢相信张三有包这个工程的能力,因为没见张三在哪里包过工嘛。看吧,等做不下去的时候来求我吧。
刘二包农田水沟只得个基本工钱,他想修桥能在材料上打点主意。哪想隔夜划算不对头。
正是枯水季节。阳光很好。河床浅滩躺着泛白的鹅卵石。
刘二没有参加村里修桥。他背着手儿来工地看看,就像他在外地打工,有当地人看他们做工一样。他看到张三扯着蛇皮袋装泥土,心里发冷笑,”哼,哪像个当工头的样!“
刘二来工地还有一层意思,他以为张三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tu包子在二十米宽的河中间造个桥墩不知道怎么动手,他可以来指点指点。他看到工地上的人有的扯袋,有的铲土,有的背土,有的在造墩的位置码土围圈,他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骄傲的了。
刘二闲着没事还是往工地上跑。有一天他远远看到村长和村支书在工地上指指点点。刘二想,他们是来视察的吧。刘二没走拢去。他觉得尴尬。村长和村支书不是好人,得了他的好不给他碗饭吃。
岸上一台汽油发电机轰轰轰地响,一台水泵拼命地抽着水,鼓鼓涨涨的白色帆布水管像条粗壮的大蛇,吸着土墙圈内的河水。
村长和村支书轮流守着工地。
这天,刘二站在河岸土坡上。他看见村长和村支书亲自上阵挑混泥土,村里女人也来了。男男女女走着长队,好不欢喜好不热闹。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刘二感到孤立没意思就离开了。
天黑了刘二老婆才回来,刘二有点恼怒,说:”你也去修桥挑浆了?“
老婆说:“人家都去,你不去好意思吗?”
老婆喝了杯水,说:”今天大家都算一天义务工,因为要赶在汛前把桥墩捞上来,需要大家出力的时候都要去。“
老婆又说:”我们搞错了,张三没有承包修桥,组长没在家,他临时为个头协助村长。政府拨的修桥款不够,村里人人捐了款,桥头张三那屋墙上贴着捐款名单,红纸黑字的,开始我不知道是什么,跟着一群人走拢去,一下看到捐款二字,我脸滚烫。当我看到你名字后面写着一千元,我好像得了朵大红花,上了光荣榜,抬得起头了,半辈子得到了大家这一次称赞。村长和村支书没来收捐款,两个红包变成了捐款,这样也好。“
刘二点头说:”嗯,这样也好。“(2022.10.27)
编后:编罢此文,想起家乡--湖南城步那个偏远而又充满希望的苗乡山寨……
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幸福不会从天降,社会主义等不来。
莫说我们的家乡苦,夜明宝珠土里埋。只要汗水勤灌溉,幸福的花儿遍地开。(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插曲)
本文作者简介
郑光安:男,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汉族。当过果农、菜农、粮农,做过企业职工,打工谋生。身着农家衣,胸中有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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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在湖南邵阳抗疫封控区发文:⑤2022.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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