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扩建工程正在进行,未来的雏形逐渐显现。
新校区略呈长方形,西半部是教学区,分布着教学大楼、实习工厂和实验室;东半部是辅助场地,运动场、学生宿舍楼和食堂都集中在这里。
工字形教学大楼将面向石灰街;实习工厂在新校区的西南角,隔着一条小河与王建墓相望;食堂旁边用京竹竿编成的篱笆墙外不远处就是三洞桥;学生宿舍楼顺着街道拐角处的南巷子与石灰街,临街修建。
原有的女生宿舍楼,新修的学生宿舍楼,与食堂包围起来的大片空地,是将来的运动场。
一九五五年初开学以后,随着教学大楼和学生宿舍楼陆续建成交付使用,旧校舍逐渐拆除,同学们先后搬进新楼上课、新楼住宿,无不兴高采烈。
“五四”青年节快到了,各个班都在挤课余时间赶排文艺节目,准备参加学校组织的文艺汇演。
孟祥早就听说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有不少来自部队的文工团。孟祥没有参加演出,经常跑去偷看排练,以图先睹为快。他们不赶他走,任由他静静坐在一旁,看来对这个小学友并不反感。
因为没有大礼堂,学校就租借邻街北卷子川剧团的戏院举行文艺汇演。尽管道具临时拼凑,演员大多业余,演出仍然大获成功。
最受欢迎的节目当数黄梅戏“夫妻观灯”。
因为男女主角原本就是部队文工团成员,又是一对恋人,他们风趣灰谐的对白、婉转动听的唱腔、优美动人的舞姿,把少年夫妻元夜观灯的欢快心情表演得维妙维肖,赢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电工学苏老师的一曲口琴独奏“蝴蝶夫人”,更是把演出推向高潮;喧闹的剧场突然寂静下来,唯有欢快、激越的口琴声在空中回荡,让人久久沉浸在乐曲声中。
在西工校学习快一年了,孟祥逐渐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上课时认真听讲、做好笔记,对要点、难点加注标记,不懂的地方当天找老师问明白;每个单元结束后,照笔记复习一遍;期末考试前先参照笔记通读教材,然后对应复习大纲逐项检查,排除遗漏。
在西工校读书的三年是孟祥记忆力最好的时期,只要按照学习方法认真去做,一般都会取得好的成绩。
在完成既定学习任务后,孟祥常常还有剩余时间;于是,图书馆就成了他经常出没的场所。
他非常喜欢翻阅科技杂志,“知识就是力量”是他的最爱。科技杂志为他打开了一扇扇窗户,让他窥见了窗外五彩缤纷的、更广阔的世界。他如饥似渴地从中获取知识。每接触一种新知识,他都惊奇地发现,在新知识的背后,又是一片新的知识海洋。他在感到困惑的同时,求知欲让他渐渐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图书馆内有丰富的藏书,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去借阅。借得最多的是“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以及“大卫·科波菲尔”一类的励志书。
书中主人翁为改变自身命运所做的努力,以及他们为了自己的信念所作出的牺牲,让他深深感动。
虽然不能和书中的英雄人物相比,也没有他们那种远大的抱负,但他希望自己能夠成为一名合格技术人员,在为国防事业添砖加瓦的同时,挣钱攺善家庭的经济状况。因为自从进校后,老师和学长们就告诉他,毕业后经过一年时间的见习,就转正为五级技术员,届时会有不错的月工资收入。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到了期末考试。和上学期一样,孟祥的所有口试科目都得了五分。接下来还要进行教学实习。
教学实习的目的,一是让同学们在实践中亲身感受金属加工的各种方法,并和“金属工学”课程所讲的内容相互印证;二是为第二学年开始的专业基础课和专业课作好准备。
孟祥和班上的同学,先在校区实习工厂见习冲天炉熔化和铸造,以及钳工作业,然后再转到花牌坊街的机械加工车间实习车、铣、铇、磨等机械加工方法。
机械加工车间内有二十多台不同时期的车床,年代最久远的当数那几台二十世纪初期的日本货。所有车床都靠天杆传动,天杆则由一台电动机通过皮带轮驱动。
只有为数不多的新机床,例如万能铣床、立式铣床、工具铣床、平面磨床和牛头刨床,才自带电动机。
同学们轮流在不同的机床上见习操作技术。
实习考核的方法,是要求每个人按图在车床上加工一个带螺纹的菌状体,因为表面粗糙度不容易达到要求,允许用锉刀或者砂布作最后打光。
实习中出过两次严重的安全事故,当事人就是孟祥和马聪敏,他们各当了一次反面教员,用来对其他同学进行技术安全教育。
马聪敏出的安全亊故,讲起来还真像一场滑稽剧。
那一天,马兄和另外两个同学一起实习牛头刨。一人聚精会神地操作,一人站在旁边观看,马兄闲来无事,便坐到墙边的高凳上低声哼着曲子,慢悠悠地晃荡着吊在半空中的两条腿。
突然,站着看的同学跳了起来,正在操作的同学连机床都没有关,也慌忙跳着跑开。
马兄连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麻!麻!”跑开的同学用手指着机床四周的地面,连声喊道。
实习老师闻声赶了过来,问清楚情况后说道:“漏电了。”立即叫电工拉掉总电闸。
电路一经断开,牛头刨旁就不再麻人了。电工开始沿着牛头刨床的供电线路检查,当查到马兄身旁时,发现有一根铁钉,正好钉在铅皮导线上。
“是不是你钉的?”铁证如山,马兄只好承认。
马聪敏犯的安全事故极其严重,既伤别人又会害到自己,之所以未造成严重后果,完全是一种侥幸。机床旁的同学是因为逃得快,而他恰巧坐的是高脚木凳,两腿悬空,这才捡了一条命。
孟祥出的安全亊故则属于另外一种性质,是由不正确的着装引起的。
孟祥后来才知道,只要设备有外露的回转部份,操作者身上就不应有可能被卷入的东西。例如女士的长发、宽松的袖口、衣带、裙摆,以及飘垂的衣角等。
孟祥那天和许多同学一样,身穿旧中山装。
他正在车床上加工菌状体,聚精会神地进行最后抛光。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他。他低头一看,坏了,衣角被卷进了丝杠!
他的第一反应是站起来,搬动操纵杆关机。但为时已晚,他已经被紧紧地拉在车床上直不起腰来,衣服因被撕裂,不断发出“嘶嘶”声。他本能地发出恐怖的尖叫声求救。
不久前刚被当作典型,在同学们面前作过检讨的马聪敏,正好在相邻的车床上工作,迅速跑过来关掉车床,把孟祥从车床上拉开,算是立了一功。
老师和同学们陆续跑了过来,围着还没有缓过神来,满脸惊恐的小孟祥,不停地问长问短。一脸茫然的他,衣服的右襟差不多全被撕掉,说多狼狈有多狼狈。只不过,因为穿的是一件旧衣服,才让他逃过一劫。
自然,他也成了活教材,在全班同学面前亮了一次相。
其实,这次事故的责任者,认真追究应该是实习老师而不是他。因为在上机床操作之前,实习老师没有对同学们的着装进行严格检查。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安全亊故才没有影响他的实习成绩,老师还是给他打了个五分。
孟祥在这次安全事故中受到的惊吓和冲击是巨大的,但也受益匪浅。
这种经历促使他养成了“防患于未然”的工作习惯,遇事总要把可能出现的安全隐患和困难思之再三,并提前想好应对措施。
因为遇事能“处变不惊、从容应对”,领导们总是对他信任有加,每当遇到难事,总爱把他当作处理的最佳人选。
第二学年开学以后,学校为了鼓励同学们的学习热情,决定在全校范围内评选优秀生。
优秀生的条件,一是操行考核必须五分;二是所有科目的成绩都要在四分以上,其中五分不得少于75%。
工具三班共有七名优秀生。孟祥除了制图是四分外,其余各科全是五分,自然也名列其中。
在学校召开的全校大会上,孟祥获得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奖励:刘少奇写的《论党》,以及封面题有“把一切献给祖国”的精装红色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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