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之四
母去十八载,音容宛犹在。
忆昔学步时,时时啼索奶。
日牵阿母手,夜卧阿母怀。
体弱常罹病,我病母承灾。
细心煎汤药,跪请天恩开。
我幼不省事,拒药噬碗筷。
日夜抱我走,忧思神疲衰。
倘得一日好,焚香谢神台。
春来柳丝黄,桃李竞相开。
风和日渐暖,家燕已飞回。
阿母牵我手,溪边挖荠菜。
或做柳枝笛,呜哇响阡陌。
暮春百鸟鸣,田中理豆麦。
豌豆角正嫩,油菜花正开。
薰风拂麦浪,遍野舞飞蝶。
颂神谢上天,收成暂可待。
夏季日炎炎,夜热不成眠。
阿母坐我旁,汗洒芭蕉扇。
驱蚊兼扇风,我可安然眠。
醒时天大亮,阿母忙早餐。
先饱我严父,再让子女先。
最后阿母食,残汤与剩饭。
餐后无歇息,操弄鸡猪圈。
秋来风萧瑟,叶落草衰黄。
雁阵南去时,农家日夜忙。
红芋和大豆,玉米与高粱。
天高纤云淡,日明天丝长。
阿母日在田,汗湿粗衣裳。
高粱根与杆,红芋叶和秧。
根根拾归垛,颗颗收归仓。
平时多勤俭,唯恐遭饥荒。
冬来北风寒,阿母少开颜。
穷人惧冬季,儿女怎御寒?
脚上无棉袜,鞋填苇絮绵。
冰上打陀螺,院里堆雪玩。
活动可驱寒,笑语满庭院。
夜来北风紧,围坐火盆边。
听父讲古戏,阿母做针线。
悠悠日荏苒,阿母老红颜。
白雪侵双鬓,风霜写在脸。
兄弟渐长大,阿母心稍宽。
千辛与万苦,一家尚不全。
长忆饿死弟,伤心六零年。
死者长已矣,思之摧心肝!
待我立家室,又来我儿男。
四世同堂后,母已发苍然。
天地明善恶,天理果昭然。
赐我父母寿,慨然遂我愿。
不期风俗改,老人心惊颤。
人子何可忍,无奈而南迁。
老来离故土,心自满遗憾。
子女不在侧,幸得儿媳贤。
恭敬侍公婆,双双享天年。
青山绿水中,岁月自安然。
母寿九十一,父寿九十三。
一旦驾鹤去,遗我终生憾!
潺潺灵溪水,巍巍后祈山。
母恩如山风,日日拂我面。
母德如溪水,长流我心田。
一生多悲辛,尚思怜贫贱。
门前多施舍,四邻喧寒暖。
人老同己老,人幼亦孙男。
慈悲待生灵,博爱洒人间。
俭朴且恭恕,识见过儿男。
长恨母在日,千里隔云山。
一年四次假,归心常如箭。
聚少别离多,思亲泪偷潸。
慈恩未能报,空留锥心憾!
唯求百年后,归葬阿母边。
上天如有灵,来世仍结缘。
再为阿母子,慰我此生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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