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半夜，林家一家子被惊天动地响动给惊醒了，两个孩子呜呜大哭，林不凡刷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随意套上衣服，打开了院子的灯往外看，什么都看不到。接着是江雪和凤英各自抱了孩子出来了。
父亲像是没听到一样，就是连屋子里的灯都没有亮起来。
“没事，大概是那边的煤炭洞子没有了。”
林不凡落寞地说道。
那天晚上从那沾满了血污的地方回来，他就预知到了这样的结果。奇怪的是心中并没觉得什么不舍，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这个结果的到来。
听声音和山这边的两个洞子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谁知道呢，也许就在近期了。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动静，好似还传来石头和砂石滚落的声音。凤英和江雪还来不及捂上孩子的耳朵，他们已经吓哭了。
“都进去睡吧。”
林不凡走上前去哄了哄女儿，喊两个女人带着孩子回去睡觉。自己走到父母的卧室，喊了喊父亲，没有回应。
江雪和凤英依旧站在院子里，想要看看公爹到底咋回事，才能安心。
林不凡进了门打开灯，只见他爹奋力地闭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个吓傻了的蹬着腿的鸡。
“爹、爹。”
他大喊了两声。外头的两个女人吓到了，想着是不是公爹被这声音给吓傻了。这山谷中的动静，在回声作用下，在空中婉转炸裂了很久。两人也慌忙走上前去。
“是不是打仗了，我梦见日本鬼子提着枪炮来了。黑压压的，都看不到尾，全部埋伏在山梁上呢。我们躲在楼上的粮食堆子里、还有关牲畜的圈里，人家也能给翻出来。”
公公絮絮叨叨，半梦半醒地说着。
两个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居然还有炸不醒的人，又气又好笑。
“没事了，睡吧。”
林不凡替父亲关了灯，合上门，朝着卧室走去了。
“这怎么还直接把洞子给炸毁了呢，还是大半夜的炸，怪吓人。但愿不是像罗兴福那样的人来搞的。”
江雪还是不放心地对丈夫说道。
“都在大牢里的人了，哪能还这么兴风作浪。不过，这确实是他造成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是好笑，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还一直担心凤英会如何如何，其实最该担心的是外面的人啊。那群笨蛋，真的是叫人始料未及啊。哈哈。”
林不凡说着笑了起来，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觉得这事儿离谱得叫人发笑。
江雪五味杂陈，她知道丈夫煤老板时代的落寞早就开始了，在这几声炮响中，算是直接宣告结束了。这预告着要家人正儿八经地出来应对了。
丈夫在清晨六点，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
说不在乎只是在等一个结果，那绝对是不真实的。他翻来覆去一晚上，早就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结果了。
江雪跟着起来，拉了拉他的手。
“没事的，肯定是公家人来处理的，我去看看，顺便交代赵德兴他们一声。”
丈夫安慰着江雪。
“我跟你去吧，我也想去看看。”
江雪说着说着就难受起来，想起了刚过门时候，丈夫带着自己骑着马出去看煤炭洞的样子。
那时候的丈夫春风得意，很是潇洒。这么短短两年多的时间，极有可能就要告别了。她是难过的。
“好，带你去看。老是不让你出门也得给憋坏了。”
丈夫明明看出了媳妇的担忧，还是开玩笑地说道。
江雪将熟睡的孩子往凤英的屋子里头抱，说出去看看就回来，家里头的活计不忙着做，自己回来做就是了。凤英睡眼惺忪地接过了孩子。江雪一离手，女儿马上就醒过来了，看着妈妈哭开了。
“去吧、去吧，哭一下就不哭了。没事的，华华，过来哄妹妹。”
凤英催促着大嫂赶紧去，儿子已经一骨碌坐起来了。
江雪狠狠心跟着丈夫出去了。
“你骑吧，我给你拉着，要是用走的，天亮了你也去不到。”
丈夫说着停下了脚步，一手拉着马，一手将媳妇拉到一边，好像要用半边身子给她托上去。
“我自己上去，还能让你看笑话哦。”
江雪说着试探了两下，光滑的马背上自然是上不去。
丈夫不由分说地过来，又一次将她放了上去，自然地走到前头，牵起了红毛，快乐地哼着不晓得从那里学来的歌。
“那么开心啊。”
江雪觉得自己也被感染了，好像是要去参加一场好玩的集会。
“开心啊，好像自从那小家伙存在后，我两个就没单独呆过了。”
丈夫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着。
“还记得这地方吗，我还以为你当真不愿意呢，是吧。那感觉不赖的吧。”
来到山顶上，丈夫指着那次非凡的洞房经历，笑着对媳妇说道。
江雪低下了头，羞红了脸不说话。
“下来、下来，再感受下好不好。”
林不凡说着当真要将江雪拉下来。
江雪紧紧地抱住了马脖子。让他停手，说不远处有人在说话。两个人仔细地听，声音越来越近。
“走吧，肯定是去看热闹的人。一起赶热闹去吧。”
林不凡的语调中，说得好像真的是和自己没有半点相关。
天色渐明，果然大公路上走来了很多背着箩筐锄头的附近村民。难不成还想着最后的时刻背一筐煤回去。
若是放在平时，骑在马上的女人一定是大家的焦点，不过现在，压根就没有人管他们。大家嘻嘻哈哈地谈论着，不往这边看。
远远地，江雪就在马背上看到昔日繁茂的林子变成了一片黑土，黑压压地披挂在那里，很是突兀显眼。
“你看，有煤炭的呢。真是可惜了，不知道要落到谁的手里。”
走在身边的农人们看着那宝贵的黑色，还乐滋滋地谈论着，像是那些惨事、蠢事压根没有发生。
“还能落到谁的头上，谁也不要想要了，就这样的了。大山的东西就还给大山了。”
林不凡幽幽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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