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戚安出来问糯米已经蒸熟了,后面该怎么办。
于是姜姮便让他把糯米搬出来晾凉,然后分了一个桶子和一半面粉给他,教他洗面筋。
又过了会儿,姜清牵着姜晏回了院子。
看见两位姐姐都在,姜晏急忙叽叽喳喳道:“阿姊,阿姊!外面好热闹呀!”
“嗯?”姜姮露出疑惑的眼神。
“阿姊你仔细听,河上游有歌儿飘过来。”姜晏补充道。姜姮凝神听了会儿,还真让她听见了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丝竹靡靡之音,不由得心中一哂。
看样子是平康坊那边的花街传来的声音。
素斋的禁令一解除,平康坊就迫不及待的进入了酒肉模式,真是一刻也等不及。
难怪万全今夜不打算回家去呢,原来是因为这样。
虽然平康坊平日里夜里也总是会热闹一阵子,却不会到这么晚,看样子是被禁令憋得狠了,今晚就要发泄出来才好。
“阿姊,好好听哦。”姜晏道。听到小妹这么讲,姜姵一下想起姐姐今日开玩笑说要带她去平康坊转转,急忙道:“四娘,说什么呢,你们的松花蛋都摆完了?”
四娘不设防,话题一下就被转过去,答道:“都摆好了。”
“灶头给你们热了吃的,快去吃。“姜姮也催促道。
听到了吃的,本就饿了一晚上的姜晏立即把什么歌声什么丝竹给抛到了脑后,急吼吼扯着姜清往灶房跑去。
姜姮无奈摇摇头,又扬声喊道:“你俩吃完了就给我去睡觉!”
“噢,好!”姜清在灶房里答应了一声。“小屁孩。”
姜姮小声咕哝了一句,举来烛台去查看锅中肥皂液的状况。
锅中的肥皂液已经显得十分粘稠了,搅动的时候能拉起一道一道的纹路,显出一种微带乳黄的颜色,同时一股莫名的味道传出来。
那味道和姜姮上辈子在端午时候包的碱水粽子一样。
她又看了看,低声道:“火得压小点。”
姜姵闻言放下竹制打蛋器,从一旁拿过一块干燥的木柴加进了炉子里,又用火钳动了动,炉子中火苗立刻小了许多。夏夜里月光如水,凉风习习,蒸熟的糯米冒着悠悠热气,空气中米香蔓延。
又过了不久,糯米凉下来,姜姮就把麦芽倒进糯米里,让戚安来操作搅拌,自己则回了房间端出一个小匣子。
匣子里装着的正是一些香料,这香料是比较便宜的货色,因为做出来的肥皂总有一股碱水味道,姜姮就会加一点香料进去压一压。
倒了差不多小半匣子香粉进去,姜姵最后把香料和肥皂搅动,过不了多久,姜姮便道:“好了,倒出来吧。炉子旁放着几个木头做的模具,早就在里头刷上了一层薄薄的油,以免肥皂粘底。
两人合力把锅里粘稠的皂液倒进模具里,这便大功告成了,不用过多久肥皂就会像猪油一样凝固起来,到时候把整块肥皂倒出来切好包起来,就能摆出去售卖。
戚安那边也快差不多了,姜姵见状立刻起身去灶房烧水准备蒸凉皮。
“怎么样?”姜姮问戚安。
她见戚安已经找到了洗面筋的法门,速度也快上不少,顿时笑了起来。
戚安却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快抽筋了,跟染布比”起来,这样搓洗面筋为什么感觉要更费力气?
好在这些面团已经都差不多了,一盆盆淀粉水放在一旁沉淀,姜姮把顶上一层清水倒出,把底下的淀粉液端去厨房里。
三郎和四娘还没有离开厨房,此时正在帮着姜姵一起生火。
姜姮进来见着他们,催促道:“还不去睡?”
“吃太饱了。”三郎立刻道,“阿姊不是说过不能太饱睡么?”
这小子还学会了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姜姮无奈道:“那你们去院子外溜达溜达消食,好了就立马给我去睡觉。”四娘笑嘻嘻地先跑出了灶房,三郎紧随其后。
姜姮摇摇头,把盆子放下。此时水已经差不多煮开,整个灶房里白雾弥漫,都快要看不清对面是谁。
姐妹俩分工合作,架上蒸笼和抽屉,一屉一屉蒸,一张好了就刷上油揭下来放到干净的竹匾晾干。
很快一盆淀粉全部蒸完,门又推开,戚安送了另外一盆淀粉进来,还有洗好的面筋。
姜姮问他:“那俩睡去了没?”
戚安一噎,眼神四处看了看,点头道:“睡,睡了吧……”“睡了吧是什么……”姜姮一瞧就知道戚安在说谎,八成是四娘那小妮子要求他这样说的,说不定戚安送淀粉进来,都是他们让他进来的。
她把手头东西一放,叮嘱姜姵看着里面,自己出去。
院外却不像是姜姮所想那样,姜清与姜晏竟然真的不在院子里,姜姮一脸狐疑:难道他们真的去睡觉了?
可仔细一看,她就发现了不对:院子里的几个装了肥皂的模具不见了。
快步走到他们的房间门口,姜姮果然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晏儿,你切得太大一块了,不能这么切。”这是姜清的声音。
“哦,好吧。”姜晏答道,然后是刀被放下。
“你来包就好,我来切。”姜清又道。
他们明显是把那些模具搬去了房间里切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刀从灶房给摸走的,姜姮居然没看见。
听着里面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姜姮没有推门进去,返身回了灶房。
姜姵道:“阿姊,他们睡了没?”
“没呢。”姜姮无奈道,“搬了香皂进房间切,还不知要切成什么样子。”姜姵顿时笑了起来,道:“阿姊你就让他们去吧,不要怪他们。”
“我像是那么凶的姐姐么?”
姜姮郁闷的反问,她也知道弟妹是想为自己分担一些,可是大半夜的不睡觉,明日还不是得困成一个球?
戚安低头做事不敢说话,生怕姜姮想起自己骗她的事情来。不过好在姜姮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教训他,三人忙忙碌碌开始干活。因为多了一个帮手,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就把凉皮全部蒸完晾上了。
最后的步骤就是蒸烤麸,等到烤麸蒸好了,他们今夜要做的事情,就彻底大功告成。
到了这个时候,连平康坊的乐曲声都渐渐销声匿迹,整个上京城都入梦了。
院子里,一堆包好了的香皂整齐的摆放在石桌上,可却不见人影。
姜姮看着那堆得整齐打着呵欠躺下床,听着再一次响起的梆子声,她渐渐进入梦乡。
翌日。
姜姮醒来的时候才惊觉天光大亮。
她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今日还要去买黄瓜与芫芜,还有家中午饭要吃的菜,甚至还有许诺给小六的大骨头。
“糟了糟了糟了……”
她一迭声念叨着,急急忙忙穿好鞋子和外衣,赶紧推门出去。
外面果然大亮,姜姮急匆匆去打水洗漱,把头发做男式打扮扎起,随手拿起放在台子上的眉黛把眉毛涂黑。“怎么都不喊我啊啊啊……”
姜姮简直要炸毛,院子里谁都不在,但她听见了前面店中有客人交谈声音,显然是他们都起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喊自己起来。
终于把自己打理好了,姜姮一个健步朝门冲去,却冷不防被绊到了什么东西。
这下差点让她以扑倒的自己进店,好歹扶住了门框稳住了,低头一看,小六那黑黝黝的眸子无辜正在无辜的看着自己。
它也不知道匍在这里多久,姜姮一心要赶紧出去,却没低头看,就被它绊了个结实。
再一看,小六的爪子里竟然还捧着个已经把肉给啃干净了的大骨头。
姜姮急忙蹲下身去摸了摸它的脑袋,来不及说话,就见帘子被掀开,接着是戚安的声音:“掌柜的,你醒啦!”
“你们怎么不喊我。”姜姮起身问道。
“那个……”戚安抓抓头发,“二掌柜说让你多睡会儿,就没喊你……”
如此回答,姜姮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好挥挥手,说道:“好吧,你来后面是要拿什么吗?”
“二掌柜说调料不够了,差我来拿一些。”戚安急忙道。
姜姮侧步让他过去,自己进了店里,立刻被震撼到了。
竟然会有这么多人!
店里的桌子都有点不够,放眼望去都是在挑选东西,吃饭,甚至站在柜面前讲价的人。
二娘在门口搭了个台子卖凉皮,三郎在记账四娘给他打打下手,身后戚安则急急忙忙搬了二娘要的东西出去,放下后就立即回到柜台后给客人把买下的东西打包。
姜姮快步走去门口,恰好一名客官递了五文钱过来,姜姮便顺手接过丢进匣子里,并问道:“怎地这么多人?”“我也不知啊!”姜姵亦是忙得焦头烂额,道,“我就是早上的时候让三郎写了张大报贴到了坊门的公告栏上,结果就!”
“写了什么?”姜姮急忙问。
“照着你以前想的法子,写的是今日买东西每满一百文就免五文钱……”
姜姵有点忐忑,这样减免是不是太冤大头了?她生怕之前买了东西的客人找上门人,说要退钱。
对于小户人家来说,五文钱也不是个小数目了,以前在宜川的时候开头几次做活动,就有之前买了东西的人找上门来要求退钱。虽然最后也没退,但这里也不是宜川,万一有人找了来,到底是退还是不退呢?
哪知姜姮双眼一亮,惊喜道:“真有你的!”
没有网络的时代,消息的传播都靠人来传播,生意两极分化,火的越来越火爆,凉的门可罗雀。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而此时姜姮又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大部分的客人竟然都是男性,他们从坊门外进来,看见靠近门口有一间店铺,人又这么多,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对了!
她心中顿时恍然大悟,是平康坊里出来的人!
这些大老爷们儿昨晚八成都是宿在平康坊的,早晨准备打道回府,路过这里看见有早点卖,就直接坐下来就食了!
眼见不少人坐在店内吃早,她立刻朝二娘道:“门口你看着,我去里面。”
“好。”姜姵头也不回,她根本没有时间回头。
姜姮也没直接到柜台后面去,而是就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朝那些吃完了打算出门的客人道:“客官,来瞧瞧我们店里卖的香皂吧!送娘子送母亲,她们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客官,我们店中还有新的饴糖卖,里面还有花生,买回家哄孩子,孩子保证听话!”
姜姮昨日从万全那边看出,在这里,男人出门狎妓似乎是非常正常的行为,甚至平康坊内沿河大小花楼都是正常营业的。
这就说明,这些男人去喝花酒,并不一定是因为家中夫妻感情不和。
果然,姜姮的宣传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停下步伐,朝姜姮看来。
她立即转身朝放着香皂的柜台走去,利落地拆开一块样品,大声道:“洗澡洁面洗手,一块香皂全部都能解决!比皂角粉和澡豆要洗得干净,若买回家发现洗得不干净,分文不收。”这样的说辞是生意人管用的话,在这里一样适用。
立即就有人走近了问道:“你说的就这个?还能比澡豆洗得还干净。”
姜姮立即露出了一个讨喜的笑容,道:“来,您一试便知!”
香皂货架边一直放着一桶水,姜姮把香皂递给这个第一个站出来询问的人手里,让他试用。那人按照姜姮的说法试了肥皂,洁白的泡沫在他手上不一会儿就变得有点黑,片刻后这人洗去手上泡沫,顿时惊讶起来。
这时候又有人道:“原来是这样!我小姨买了块就跑我家炫耀,搞得我家那个眼馋得不行……掌柜的,这怎么卖的?”
“您瞧这普通的两百一块,这种带香味的,要三百文一块;再看这种,还有漂亮的颜色,这款加入了不少珍贵的花草汁液,养颜润肤,用了还能留香许久,这款四百文一块;至于这种……”姜姮心疼地拆开了一块透明的香皂,展示给他们看:“这种是最贵的,也最难做出来,前面说的功效这款都有,且有更多其他功效,需要五百文。”
“啧啧啧……”众人一阵唏嘘。
姜姮笑着继续道:“感念太后设下素斋日的仁慈,今日小店做活动,满一百文就免上五文钱,普通的只要一百九十文即可。”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你这小子语气挺狂,还攀上了太后陛下,却是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
人群随即分散开来,一名衣着略显华丽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满脸嘲讽地看着姜姮。
这女人名叫袁凤娟,开着两间专门售卖沐浴用具的铺子,店中最大的进账,就是卖澡豆。
袁凤娟上前几步,厌恶的眼神在小店里寻索一圈,矜傲道:“什么下里巴人的地方,杂七杂八,什么都卖。”
姜姮笑容一僵,这一直是她的苦恼——店中的东西太杂,无法做少做精。
哪知袁凤娟还舍不得放过姜姮本人,又语含嘲讽道:“难怪,不过一个眉毛小子,谅也卖不出什么好东西。”
这话可说得太难听了,姜姮将笑容一收,道:“不知这位大娘告访,所为何事?”
“自是有事的。”袁凤娟优雅地一扬袖子,俯视着姜姮,道,“我本姓袁,你可喊我袁掌柜。”
姜姮看她一眼,淡淡道:“在下姓姜,喊我姜掌柜即可。”
“哼。”袁凤娟轻哼一声,以及其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姮。
姜姮离了白石村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酷似当年姜祖母的眼神,想到那一家子,她顿时不气了。
那么奇葩的一家子她都收拾了,还怕这不认识的?
再说这女人自称掌柜,那就不会是什么官宦人家,而是商户了。商户就必定是平民,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后退一步,朝着袁凤娟抱拳道:“不知袁掌柜今日来所为何事。”
袁凤娟抬手一指满货架的香皂,道:“你这东西……”
“怎么,袁掌柜觉得有何不妥?”姜姮扬眉打断了她的话。
“这等从未见过的东西,是否会对人有害?而你大张旗鼓卖如此贵价,是否卖得太贵?”袁凤娟慢条斯理说道。
话一出口,姜姮立即面色古怪。
搞什么,这么高调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做的这种肥皂历史悠久,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再得再仔细一点,肥皂就是钠盐,以前医院里还拿肥皂催吐,因为是弱碱性的,最后会和胃酸中和。
这人倒好,上来就一通指责,却全都没说到点子上。
而袁凤娟却以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兀自洋洋得意。
姜姮从容开口道:“袁掌柜,你说是不是会对人有害,那么证据呢?”
“证据就是,我家狗吃了你家的香皂,上吐下泻!”袁凤娟立即大声道,这证据似乎是她早就想好的。
姜姮忍住没翻个白眼给她,道:“香皂是用来洗澡的,你倒好,给你家狗吃,却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此话一出,身旁围观客人表情都有点认同。
“可……”袁凤娟还想说什么。
姜姮迅速开口打断她的话,道:“我店开张没多久,前三日更是素斋日,袁掌柜今日找了过来,也就是前两日你才把洗澡洗手用的香皂给狗吃。若是狗死了,你是不是就是在素斋日杀生了?”“你别胡说!”袁掌柜脸色白了一瞬,左右看了看,生怕附近出现巡逻的士兵。
这可不是小事,若被定下罪,那是要被打入贱籍的!
“可你家如此小一块香皂,就卖两百文!”袁凤娟又找到了一个攻讦点。
“我卖得贵,自然是因为原材料贵,效用好啊。好又难得的东西,若是卖便宜了我还要赔本呢!再说普通的成本费就要一百七八十文一块,带香味的更是要我去采集各种花朵研磨萃取,要花上半个月才能做出一批,难道不值这个价?”姜姮大声道。
“信口开河!你这东西叫皂,八成也就是皂角一类的东西做的,皂角做的哪里会成本那么高!”袁凤娟立即指责道。
“我起名叫皂,不过是觉得更加通俗易懂,但我这东西可不是皂角做的。”姜姮道。
接着她又面朝还在观望的各位道:“我这香皂用的是一种叫脂肪的东西,与氢氧化钠按照极为精准的比例调配后,而后要加热……”
姜姮绘声绘色说了一下肥皂是怎么做出来的,用的全部是精确的化学词汇,把一众人说得一脸茫然,却又纷纷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袁掌柜一开始还听得一脸认真,以为这个毛头小子要就这样把制作方法说出来,却不成想,他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什么青羊化了娜?神神道道!”袁掌柜气道。
“氢氧化钠就是氢氧化钠,氢氧化钠这里没有,都是我自己废了好大的劲儿做出来的呢。”姜姮无辜地眨眨眼,认真道。前头的姜姵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心想:阿姊又在说这些听不懂的话了。
还听见有人议论道:“原来这么难做……”
“难怪卖得贵,但是真的好用,洗得特别的干净,我刚才试了一下的!”
“我还没试过,我也要去试试。”
“赶紧的,赶紧的。”
而姜姮在一众窃窃私语的议论中,忽然捕捉到了一句话。
“那不是在平康坊和东市都开了铺子的袁掌柜么!”
“对呀,她家香庭斋,我记得是卖澡豆的吧……”
听到这些话,姜姮顿时了悟,脸上浮现出了微微的笑意。
袁掌柜还在苦苦思索如何将他一军,却听姜姮好整以暇道:“原来是我不识,袁掌柜竟然也是同行,您铺子里的澡豆生意一向不错。”
“呵。”
人群中传来一声清朗的笑意,明显带着嘲笑的意味。
在这一声的带领下,意味不明的窃窃私语和嘲笑接二连三响起,袁凤娟的面子立即挂不住了。
她辩解道:“我们家的确是做澡豆生意的,可我的生意做了十几年,也从未有人上门说过我家澡豆不好!”
“那是,毕竟您的顾客没有异想天开,故意把澡豆喂给自己家的狗吃啊。”姜姮笑着道。
袁凤娟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猛地变了,尴尬混合着愤怒,形成了一种古怪的,让人看见就想发笑的表情。
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得袁凤娟毫无招架之力。
袁凤娟的面子都被踩到地上狠狠践踏,想她香庭斋的大掌柜,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平康坊大大小小花楼姐儿,谁不是来她家买香料干花和澡豆。
再往大了说,上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家,谁不是在他们家定澡豆的?
如今却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给欺负!
她气急败坏,道:“你以为你的香皂能卖出去多少?上京城这些官家哪家不是从我店里定澡豆,你也只配把东西卖给这些下里巴人!”
不经脑子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等她把这话回过味来,却根本不能挽回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水里,激起一片水花。身旁围观客人面色皆是难看起来,有人道:“袁掌柜,我家娘子去你家买过澡豆的,但也用过姜掌柜家的香皂,就说香皂洗得干净。怎么,不是官家去你家定澡豆的,都成你说的下里巴人了?”
“感情不买你澡豆的就是下里巴人?好大的口气。”
“呵,既然有比她家澡豆好用的香皂,那为何还要买他们家的澡豆?再说,这俩东西比起来价格都差不多,自然是选好用的。”
“就是就是……”
人群中一名带着侍女的少女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她缓缓走出人群,道:“袁掌柜说话实在是欠妥。”袁凤娟本想发作,却看清楚了这少女的容貌后,大惊失色。
恰好此时姜姮也看清楚了来者何人,心中微微惊讶。这姑娘不正是开张第一日的时候,随着那郑姓贵妇人来的绿裳少女么!
打量了两人之间的情况,姜姮心下微微诧异,怎么看上去这个袁掌柜好像有点惧怕这少女?
就在此时,这少女身后又有一人钻了出来,呼呼喘气。
这人姜姮竟然也是认识的,居然是那周成!
自从牙行一别,姜姮就再没见过周成了,却不成想在现在这个状况下碰见了周成。
这富商看着比上一次见面要清减不少,却仍然是比寻常人要胖,见他先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水,又面朝那少女笑了笑,并未看姜姮这边。
少女并未看周成,而是道:“袁凤娟,在商言商,何必使这种小手段?平白辱没了你两家店的名头。”
“是是,大小姐说得是。”袁凤娟点头哈腰,抬手和周成一样抹了抹汗。
随即她就发现自己这样的动作好像有点不雅观,急忙把手给放了下来。
少女冷着脸点点头,道:“恰好在此遇上你了,你我俩家有点事情还需要商讨一番,袁掌柜若是闲来无事,不若现在回你铺子,我家管事一会便去。”
说完她便不再去瞧一脸不悦的袁凤娟,而是转身朝姜姮轻轻点头,微微一笑。
姜姮急忙回了她一个微笑。
可这俩人的微笑落在袁凤娟眼里却太不是滋味了,这周家的大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她面子,却对那村野小儿面如春风?
再拿目光打量姜姮一番,袁凤娟双眼一眯,洞悉了什么。
她自以为是道:“周大小姐,平日里你我两家的生意都是你亲自来谈,为何这次要用管事来打发我?哦对了……小姐认识这姜掌柜?”
说罢她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一笑,道:“说来小姐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择个良婿。只是小姐,可切莫被一些村野小子迷了眼,表面上看着挺好的,谁知道是不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呢!”
周大小姐转头,冷声道:“袁掌柜,今日你是不打算善了了?”
“哟!周小姐说的什么话呀!若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不若现在摊开来说?”袁凤娟走动几步,腰肢款款,看上去惬意万分。
“行。”周小姐又笑了,道,“既然袁掌柜如此要求,那么我便说了。”
周小姐环视一圈周围不愿离开的人群,缓缓道:“袁凤娟,香庭斋与周家做原料生意也该有八年了,八年间我周家给你提供的皂角料全是上等一级品,可近来却有些小姐找到了我,说我家提供了次品皂角给你香庭斋,导致她们买到的澡豆质量低劣,于是找我来讨要说法。”
袁凤娟道:“我家澡豆只做加工,原料皆是从你周家进得,也从未压你价,难不成还找我?说来我也是苦主呢!”
一旁人窃窃私语起来。
“我说最近怎么香庭斋掌柜这么闲呢……”
“可她说的也是,周家给香庭斋送的原料,若是出问题,周家却也脱不开干系。”
“啧啧,一个澡豆都能有这么多事儿,不如买这家的香皂了,我瞧着比澡豆洗得干净,价格也差不多。”
姜姮默默地后退几步,把主场让给了她们。店里人太多了,就怕出事。周小姐并不恼,而是点头道:“对,我之前也说了,香庭斋的原料都是从我家送过去的。”
“那周小姐,这还要说什么呢?是你们周家以次充好,败坏了我香庭斋的名头,我该朝你索赔才是。”袁凤娟挑眉。
“呵呵,我的话还没说完。”周小姐笑了笑,继续道,“实际上周家也不是种皂角的,而是商队马车去宜州采买皂角,当然,我们家采买的一直都是上品皂角。”
“哦?照周小姐的说法,那就是要我去宜州找皂角商人讨要说法了?”袁凤娟问。
听到这儿,姜姮也不由得一头雾水,这个周小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给袁凤娟递把柄,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怎么像是在砸自己的场子。
但是看那小姐老神在在的态度,姜姮又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周小姐又道:“我刚才说过,在商言商,不要去做什么小手段的事情。袁掌柜,手伸得太长了,是会被砍的。”
“你什么意思。”此时袁凤娟的脸色终于变了。
“拿回扣的事情我见得多了,却没见过你这贿赂我家商队,故意给你以低价买进皂角,然后拿回扣的。”周家小姐冷笑一声,道,“我周家账面上还是高价进高价出,你倒好,与那管事串通拿着低价货,现在出了问题还敢来质问我?”
周小姐身旁那个侍女一脸厌恶,呸道:“就是,你也配质问我家小姐!”
众人当即哗然。
一出好戏看得姜姮目瞪口呆,上次这绿裳姑娘来的时候没有带侍女,而且姜姮见她不太说话,还以为是个柔弱的人设,没成想,却是如此的厉害!
姜姮双眼发亮,一瞬不瞬地盯着周小姐看。
周小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似乎有点不自在的别过了脸,抿了抿唇。
姜姮却没注意到她的细微表情,心中对她的赞赏瞬间攀升至高点。
而此时被当众揭露了小把戏的袁凤娟已然面色惨白。
她兀自辩解道:“你血口喷人!”
只听周小姐清脆的声音继续道:“你与那管事的各种交易都一并交由了大宁县衙门,公堂之上自有分晓。”
身旁人的议论明显都偏向了那周家小姐,原因无他,周氏在上京大大小小的坊市都有店铺,许多店铺也都与周家有生意往来,那都是有口皆碑的。再说之前袁凤娟上来对着姜姮一顿指责,又没指到点子上,反倒被姜姮给杀了个措手不及。
两次反转,袁凤娟自寻死路。
周家小姐已经转身背朝着袁凤娟,显然不愿意再与她多说,众人回忆起之前,都发现周小姐实际上已经是给过袁凤娟下坡的梯子,只不过袁大掌柜自己把那梯子给一脚踹飞了。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姜姮期待地看着周小姐,见她转头朝自己走来,有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周成跟在周小姐身后,疑惑又仔细看了姜姮好几眼,一脸不敢确定。
因为他那目光,姜姮也再次注意到了他,见他一脸不敢断定的模样,心想到:这位富商想必是心宽体胖,快忘了自己长啥样,却又觉得眼熟,才会这样一直盯着自己不放。
鉴于自己现在的男装打扮,以及周成以往的表现,姜姮并不想上前去主动打招呼。
没认出来更好,她并不是很想与周成打交道。
周小姐缓步上前来,又恢复了姜姮第一次见她那样文文弱弱的模样。
她的侍女没有跟上来,而是在对袁凤娟说着什么话,过了片刻,就见袁凤娟低着头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模样,灰溜溜地逃了。
周小姐此时已经走到了姜姮身前微微一福身子,微笑道:“问姜掌柜好,今日冒昧前来,还请见谅。”
姜姮以男子礼节抱拳作揖,爽快道:“周小姐不必自谦,您来帮了我好大的忙呢。”
闻言周小姐掩唇笑了起来,低声道:“没有我,你也一样可以把她赶走的。”
姜姮眨了眨眼没有说话,自己虽也能把袁凤娟赶走,可哪有现在这样爽快?现在这样大快人心,都是这位周小姐的功劳。
此时,一直在打量姜姮的周成终于开口说话,他疑惑道:“小姑姑,这人我怎么有点眼熟?”
周小姐温和道:“你倒是瞧什么都眼熟。”
这话语气温和,意思却不是特别温和,姜姮敏锐地发现了他们之间好像并不是十分的和睦。
而且——周成喊这位周小姐做“姑姑”?
看不出来,周成在周家的辈分居然这么低。
“姜掌柜,今日前来实际上是有一桩生意相与您谈,却不知道掌柜有没有时间?”
姜姮见店内看热闹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店里有戚安和其他人也忙得过来,于是把离得最近的三郎喊来低声嘱咐一番,才朝周小姐道:“店中嘈杂,若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后院一叙。”
“那便去吧。”周小姐颔首。
可周小姐身旁的侍女却不太乐意了,低声在周小姐耳边嘀咕了几句,自家小姐却没理睬自己。
姜姮领着她去后院,院中早打扫好,还算整齐能见人。
取了茶具出来给他们斟上,三人便在刚爬上嫩苗的花架下的石桌旁坐下。
坐下后又是一番寒暄,周小姐自言名“越”,姜姮本以为是月亮的月,周小姐却笑道:“是走之底的‘越’。”
周小姐人是端方慧质,可这名字却像个男人。再看周小姐今日表现,周家的大小生意,想必也是她在打理。
“我今日来,是想与姜掌柜商量着,能否出让制香皂的方子?”周小姐温和问道。
姜姮断没有想到这姑娘开口就要方子,立刻拒绝:“小店就靠香皂盈利,方子是断不会出让的。”
“是我唐突了。”周小姐温文一笑,双目盈盈看着姜姮,又问,“那……能否请姜掌柜每月提供一批香皂给周氏的杂货铺子售卖呢?”姜姮略一思索,道:“也不是不可,只是我家人手不足,恐怕不能给小姐您所想要的量。”
要知道前几日陆甲才给姜姮科普过,周家的杂货铺子遍布上京每一个坊间,姜姮做肥皂全靠手工,一月做出来的恐怕还不够那些铺子每间分个五块的。
周小姐微微蹙起了眉头,低下了头。
一旁的周成一句话都没有说,低头喝茶,并在心中苦思冥想哪里见过这小子。
他瞧眼前这小子实在是眼熟,却怎么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名少年。
周小姐扫过了周成一眼,给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于是侍女不情愿地上前与周成说了几句,领着他出去,以免被他听到。
周成也是浸淫商圈多年的人,自然知道生意这事儿不好有外人在场,干脆利落地出去找了张桌子坐下了。
等周成和她的侍女都离开了这个小院,周小姐才道:“一月提供一千块普通款,一千块透晶款,如何?”
在她看来,两千百块已经是很小的量了。
姜姮却为难。两千百块,按她一块香皂大约二两的重量,那就是足足四百斤!
别说她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去做这香皂,就算是有时间,也没有那么多油的供货渠道啊。
周小姐看着姜姮,见她眉头蹙起,神色严肃,不由得叹气。
姜掌柜不愿意出售方子,又做不出那么多香皂,这可如何是好?出门时候,父亲还交代了,方子和供货,必须拿下一个的。
却不想出门的时候被身旁这不知打哪儿来的“侄子”给缠上,死皮赖脸要跟来。
难不成是因为这样,才出师不利?
而姜姮正在思考可行性。
她前几天知道了周家生意做得有多大,又有农庄。既然做粮食生意,那必定也做油生意的。
市场上如今荤油大约近两百文一斤,素油稍稍贵一点,要两百三左右。
若是周家能提供油,那家中用大灶熬制,一锅也能出品不少。
而且还多了戚安这个帮手,马不停蹄熬制一锅需要两个时辰左右,大锅能出个上百块,如此算来,一个月两千,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姜姮双眼一亮,迅速开始在心中制定方案。
油,只要有足够的油供货,她也许能真能接下这一笔生意。
打定想法,她抬起头来,点头道:“周小姐,这生意我接了。”
周小姐也是一喜,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笑容,道:“这可太好了。”
“别急,”姜姮笑吟吟道,“生意还要谈具体的事项,咱们在商言商,便爽快点,开诚布公地商量细节。”
“正是。”周小姐也含笑点头。
“我仔细算了一下,一月两千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周小姐急忙接口道:“若能更多,那就更好了。”
“多不了,”姜姮摇头道,“我家店中还有其他生意,如何多?”
“姜掌柜为何不干脆就卖香皂?”周小姐有些不解,明明只卖一种东西,比他这样散乱的售卖会更加吸引顾客。
姜姮摇摇头不愿多谈这个问题,继续道:“周小姐要大批量购买,我自然是要给出价钱优惠的,但是我现在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什么方法?”
“周小姐向我提供油,我从香皂价格中抵扣。”姜姮道。周小姐一愣,疑惑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油?吃的油?”
“对。”
这下周小姐的疑惑更甚,忽然她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香皂是……”
“哎!”姜姮急忙打断她的话。
两人心领神会地对了眼神,各自心照不宣。
姜姮并不怕被别人知道香皂是油做的,这年头许多护肤品都是油做的呢,什么桂花头油,面油之类。
再说,最主要的还是火碱。
“那么您需要什么油,又如何折算呢?”周小姐把话题拉了回来。姜姮道:“每月我起码要四百斤的油,不论什么油都可。然后……普通款每块按现在价格免五十文,透晶皂,便每块减免六十文,如何?”
周小姐听完陷入了沉思。
她来谈价,自然是知道那些香皂的具体重量。两千块香皂约莫四百斤,而姜掌柜要的油就四百斤……
这很难令人不思考其中的关系。
姜姮一见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周小姐,你不会以为做这种香皂,只需要油就可以了吧?”周小姐抬头看了她一眼,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做的,只是这难免令人会想。”
“别急,”姜姮抬手压了压,示意道,“油钱会另外再给你扣除的。”
“哦?”
这话让周小姐起了一点兴趣,道:“也就是说一百五十文的价格,还得再扣去周家送来的油?”
“的确。”姜姮颔首,“就是不知小姐给我的油价如何了。”
周小姐瞧着她,又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道:“那自然是会比市面上便宜的。”
姜姮俏皮的眨眨眼,道:“我都给了周小姐如此优惠,周小姐还不得把油给我算便宜一点么?”
“自然给你算便宜。”周小姐笑弯了眉。
“荤油市面上卖得便宜,但实际上赚头没有多少,大家都爱买荤油。我能给你提供的是素油,能比市价便宜上不少。”“多少?”
周小姐低头在心中迅速拨算盘,片刻后抬头咬牙道:“近期能算到一百八十文一升,已经是最底价。”
一百八十文的价,的确是比市面上卖得最便宜的荤油还要便宜。
倒是从没想过原来两种油的成本价并不是看见的那样,姜姮有点意外道:“为何素油比荤油还要便宜些?”
“还是因为荤油好练出来,素油多难榨呀?”周小姐笑着看她。
想了想,她继续道:“上京那些元人可没有以前大昭的不能把耕牛拿去屠宰的规矩,反倒是吃牛羊比较多呢,而且荤油炒菜的确香,慢慢的就成现在这样了。”姜姮也笑了,小声说了一句话。
周小姐没听清,忍不住微微侧头,眨了眨眼。
姜姮低声一笑,没有再说。其实她说的是市场决定价格,不过估计周小姐听不懂,就没有重复。
可周小姐的脸却莫名一红,移开了视线。
姜姮一下捕捉到了她那个眼神,有点儿懵了。
怎么那个眼神好像有点古怪?眼底满满都是欲说还休,看得她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直觉现在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于是急忙道:“原来是这样,那便听小姐安排,定下素油了,不知素油是哪种油?”
“是菜籽油。”周小姐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挺好。”姜姮点点头,又道,“价格事宜也差不多定下了,还剩下一些琐碎也要谈妥才是。”
“是,”周小姐曼声应道,“我早在心中拟好了,姜掌柜在每个初一十五都各备好一千块,我遣人来取如何?”
自己只要备货就可以,哪还有什么不好的呢?姜姮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就在此时,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急忙道:“周小姐,我还有一个要求。”
“您说。”
“我供货给你们的香皂,决不能以低于我店售价出售!”姜姮提出了这个最为重要的要求。
这个要求是必须的,她给周小姐的价十分优惠,若是周家拿了这批数量不小的香皂,卖得还比姜姮店中要低,那么以后姜姮店里就别想有生意了。
周小姐一愣,想明白后立即点头:“这是自然。”
如此好谈的生意让姜姮不由得心情大好,笑道:“那既然谈妥了,咱们就签合同吧。”
周小姐又是一愣,道:“签……合同?是契书吧?”
“对,就是契书。”
姜姮笑着起身让周小姐稍等一下,自己则急忙跑去店内把三郎领了过来。
小声在三郎耳边说了些话,他点头,回房拿了纸笔出来。
周小姐好奇地看这个个头才刚到自己胸口的小少年,有点疑惑又有点新奇。
她原本打算请姜掌柜去周家府上签写契书的,可现在看来,似乎姜掌柜是想在这里就把契书给写好了。
等看见姜姮口述,姜三郎下笔飞快写出内容的时候,周小姐心中更加惊讶。
惊讶之余,还有着欣赏。
满满一页条理清晰的合同写出来递到了周小姐手中,她一目十行看完了内容,开口道:“小掌柜的字写得可真好看呢!”
姜姮不曾想她开口第一句不是合同内容,而是夸赞自家弟弟,心中也十分骄傲。
清儿稳重持成,头脑聪慧,他们一家朝夕相处,但有时候姜姮都会惊讶于他的学习能力,何况外人呢!
她笑着谦虚道:“见笑了。”心中却想:这周小姐人挺不错的嘛。周小姐又问道:“小掌柜这文采,不知师从和人?”
姜清看了身旁姐姐一眼,礼貌道:“平日都是阿……阿兄在家教导我。”
“咦?”周小姐惊喜的目光朝姜姮看来,笑道:“没想到,姜掌柜也是文采出众。”
姜姮笑着摇摇头,道:“我这一手字不能入眼,所以才找了我家写字最好看的三郎来,小姐莫夸我了,小子当不起。”
“掌柜过于自谦了。”周小姐温声道。
她以为姜姮只是谦虚,却不知道,姜姮一手毛笔字的确是惨不忍睹。若是让她拿炭笔来写还差不多。
夸完了人,才是讨论正事儿。
两人商讨修改了一些条目,三郎便等在一旁把他们讨论出来的条目新加上去。
周小姐从未与人签订过如此详细的契书,交谈起来渐渐忘了神,满心投入与姜姮探讨。
等到两人都有些口干舌燥了,才彼此相视一笑。
周小姐看了看姜姮,把姜姮看得浑身不自在。
姜姮心道:这位小姐,一从生意状态出来后眼神就如此奇怪……
想到这里,姜姮的眼神也有些古怪起来。
这小姐,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这可太可怕了,姜姮急忙起身倒茶,又去房内拿了自己专属,且只有一支的炭笔,另外拿了印泥。
三郎誊抄了两份,两人签字后叠缝按了手指印,这合同就算签好了。
姜姮道:“就等下月初一,周府上派人来提货了。”
“正是。”周小姐点头。
两人说完,一时安静下来,姜姮尴尬的不知如何开口,心道:这就赶客似乎不太好?
可是周小姐坐着又喝了一口茶,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姜姮有点坐立不安,片刻后,故意朝姜清道:“三郎,你去前面吧,咱们人手少,还得麻烦你。”
三郎点头道:“该是我分内事,阿……阿兄,那我这就过去了。”
“去吧。”
姜清转身离开,与此同时,周小姐终于起身。
姜姮也急忙起身,看向她。
“今日事毕,越娘也就不再叨扰了。”
说着,周小姐朝姜姮稍微福了福身子,并向她露出了一个笑颜。
姜姮吓了一跳,急忙作揖回礼,口中道:“有幸与周府做生意,在下谢还来不及呢,何来叨扰?”
“嗯……”
周小姐没再说寒暄话,只是低声应了。
姜姮心中不祥预感更甚,也不顾失礼了,直接朝前走了几步,引着她出去,并道:“那么小姐便这边请。”
姜姮现在是男装打扮,为了避嫌没有直接从连着店里的门走,而是从另一个门出到小巷,再拐去店里。
店中人比之前少了一些。
周成与那侍女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互相看不顺眼,互相给脸色。两人面前桌上分别放着凉皮和冰粉,是二娘特地端来请他们尝尝的。
周成显然有些焦急,不住地去看柜后通往院子的门。
半月前他定下了西市一间铺子准备做酒楼生意,却没想到好厨子那么难请,等好不容易请到以后开张,就正好撞上了素斋日。
整整三天不敢开门,等到今日好不容易开张了,请来的大厨说周成开的酒楼太没拿得出手的东西,说延康坊一个小食铺卖得食物卖得都比酒楼的好吃。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xuekequan.com/532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