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对于一个诗人也许就是他眼中的世界,有现实,有虚妄,有虚幻,他们将眼中的彩色用黑色铅芯铺洒在白色纸张上。真正的诗人也许并不在乎世俗的名利,他们只是想于表达,或者说,他们的灵魂让他们脱离于尘世,他们的身体却使他们不得不融于世俗,与其说是诗人,不如说是用笔规正行为的艺术家,而伟大的艺术家们大都是疯狂的。
让·尼古拉·阿蒂尔·兰波

兰波,早期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人物,超现实主义诗歌的鼻祖,一个追逐自由的桀骜不驯的天才诗人。
兰波年少时的行为与心灵一样反叛,因为和家庭的不合,几次离家出走。巴黎公社时期,他加入自由射手队,为普法战争和巴黎公社的反叛思想欢呼。1871年9月,17岁的兰波遇见26岁的魏尔伦,流传下一段特别的爱情故事。1873年7月,兰波和魏尔伦发生矛盾,魏尔伦用手枪打伤了兰波,结果魏尔伦入狱,兰波回到家中,由此两个月后完成《地狱一季》。1875年,兰波与魏尔伦最后一次在德国相遇,此时兰波已经基本放弃了写作。1880年开始,兰波到各地经商。1891年11月,37岁的兰波去世。
情感的纠葛

16岁的兰波遇到了26岁的魏尔伦,两个相知的灵魂相遇,便诞生一段特殊的情感。对于波兰来说,他的诗被魏尔伦赏识,他的放纵的行为被魏尔伦所包容,他依靠魏尔伦生活,他所认为,魏尔伦便是理解他、包容他的人;但他同时也厌恶魏尔伦的灵魂,他认为魏尔伦优柔寡断、软弱、逃避现实。
兰波与魏尔伦一起酗酒玩乐,对于追求自由的兰波来说,待在一个地方就是困住他的枷锁,将他的身体困住,也锁住他创作的思想。于是,他想让魏尔伦同他一起离开。对于魏尔伦来说,兰波是一个天才,不该被埋没,他被兰波的诗所震惊,当他第一次与兰波交谈时,也被他的语言和思想所吸引,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兰波的一切深深吸引着他,由此诞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但作为一个已经融入世俗,已经结了婚,有了家庭、妻子和孩子的人来说,名为生活的物质镣铐着他的脚踝,以致魏尔伦在和兰波一起离开这件事上犹豫不决。这也让兰波开始厌恶魏尔伦的灵魂——一个谢顶、丑陋、年老、酗酒的抒情诗人;自以为是的忧郁和足够的金钱让魏尔伦夜夜沉浸在对所有选择的遗忘中。
兰波和魏尔伦的相处中同样有着多次的矛盾。当魏尔伦因对妻子的留念犹豫是否离开妻子时,兰波指责他贪恋的只是妻子的身体,是思想上的巨人,行为上的矮子,认为他软弱无能。要么被伤害,既然伤害了,就要冷酷无情。当兰波与魏尔伦在伦敦居住时,向往自由的兰波同样厌恶在伦敦的生活。终于,我看清了我所要征服的世界所将我引向的地方,去过这种懒散、毫无意义的贫穷生活,身边则是一个奴才(魏尔伦)。兰波说魏尔伦的思想和他的身体一样丑陋,这导致两人的矛盾爆发,最终魏尔伦离开了兰波。

影片中兰波无疑是喜欢魏尔伦的,他渴望魏尔伦与他一起去追逐太阳,却又不想被魏尔伦周围的尘世所束缚。当魏尔伦因罪入狱时,兰波在家创作了《地狱一季》。
有时,他语调轻柔
述说着世上不幸之人
对自身蚀骨的劳作
与钻心的离别所致之死的懊悔
在我们喝的烂醉的那间破酒馆里
泪眼婆娑中,他四下环顾
目之所及,人们赤贫如畜
他在昏暗的大街上将醉汉扶起
其怜悯如严厉的母亲对幼子的怜悯
他优雅离去,如教理课上的少女
他假装自己无所不知
经商 艺术 医药
我跟随着他
情难自己
兰波从未承认他爱魏尔伦(即使在魏尔伦的幻想中,兰波也是用的"be fond of"),但魏尔伦对他放荡、顽劣的包容让兰波爱上他。影片中兰波站在窗台上赤果着身体,将衣服丢向魏尔伦,对着魏尔伦狂笑。也许兰波一开始就知道,对于灵魂不同的两人来说,魏尔伦是无法理解他的思想的,而他能给予魏尔伦的,同样也只有他的诗与身体。




自由的灵魂
兰波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追求自由的人,无论是心灵上的自由还是身体上的自由。他扬言要杀死上帝,摆脱世间的束缚,也曾多次离家出走,最后来到了魏尔伦的身边。在魏尔伦的家中也依旧无拘无束,他在饭桌上打嗝、抽烟,随意把玩蝴蝶标本,打碎精美的小狗雕像,脏乱的鞋随意摆放。在一次诗人们的聚会上,他大骂其他诗人念的诗狗屁不通,踩在桌子上大骂其他诗人。
对兰波来说,也许诗歌只是他表达他眼中的世界的方式,诉说世间的虚伪。
“晚餐之后也许您能为我们念一首诗”,魏尔伦的岳母问道。
“我从不念自己的诗”兰波回答。
“你觉得诗人可以学习别的诗人吗?”魏尔伦问道,
兰波却说“烂诗人才会。”
兰波是自信与狂妄的,他对现代的诗人和诗不屑于顾,说魏尔伦的情诗是婚前废话。他也从不出版自己的诗,他只在乎写作本身,其他不过是铅就文字。

“在弗朗索瓦的时代,聪明善良们漫步乡间,他们的首要目的,就是驱除这世上的臭老九、蠢货、和毫无天分的作者!”这是诗人们的聚会上兰波对他们的宣言。这城市让人绝望的就是,艺术家们竟然比那些该死的资本阶级还要利欲熏心。
你总得去通过考试
而你得到的工作要么是擦鞋
要么是放牛
要么是赶猪
谢天谢地我一样也不想去TMD
兰波从没在乎过外在的事物,在和魏尔伦一起流浪的过程中,即使自己穷困潦倒,兰波也不去工作,他认为那会影响他的创作。他酗酒、吸毒、放纵自己,他认为杰出的诗人都需要打乱自己的感觉系统,“长期、巨大、有步骤地使全部感官错位”。正如《醉舟》中,在幻觉和梦呓造成的错乱中,接近冥冥的真实:
可是我不再哭了!晨光如此可哀,
整个太阳都苦,整个月亮都坏。
辛辣的爱使我充满醉的昏沉,
啊,愿我龙骨断裂!愿我葬身大海!
如果我想望欧洲的水,我只想望
马路上黑而冷的小水潭,到傍晚,
一个满心悲伤的小孩蹲在水边,
放一只脆弱得像蝴蝶般的小船。
波浪啊,我浸透了你的颓丧疲惫,
再不能把运棉轮船的航迹追随,
从此不在傲慢的彩色旗下穿行,
也不在趸船可怕的眼睛下划水!
兰波一身都在追求自由,他离家逃跑,他与魏尔伦一起踏上了自由的旅途,最终他离开了魏尔伦,停止写作,在各地奔走。他曾认为自己做的事会有所不同,改变世界,最后却说:这世界太老,已无新事,万物都已言尽。他因极度的傲慢退出文坛,他相信他已经实现了他能做的一切。而现在,他要去追逐太阳。
一个用笔刻画超现实的天才诗人,最渴求的却是大海与太阳,如《永恒》写道:
终于找到了!什么?永恒。
那是沧海,融入太阳。
我永恒的灵魂,关注着你的心,
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众生的赞誉,普遍的冲动,
你就此飞升!超脱凡尘······
没有希望,没有新生,
科学与耐心难逃苦刑。
没有明天,炭火如织。
你的热情,天生使命。
终于找到了!什么?永恒。
那是沧海,融入太阳。
兰波离家出走的时候,漫无目的地走便是他认为的最丰富多彩的时光,他渴望走到非洲、横穿沙漠、去触碰太阳;他渴望看见大海、感受海浪、体验自然的宁静。在影片中,兰波最后同样走到外面,去追逐他心中的太阳。在睡梦中多次想象自己行走于大地的场景。其中,兰波因为膝上生了严重危险的滑膜炎肿瘤被截肢,而他对他妹妹最后的忠告也是“不要截肢”,那是他追逐太阳的工具。即使如此,兰波也依旧不愿待在家中,而是雇人将替他行走。也许我们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个自由诗人的梦想。

影片的英文名“Total Eclipse”常规翻译为“日之全蚀”。正如影片中追逐太阳的兰波一样,兰波一生都想触碰太阳,但这种自由在现实中获取的转瞬即逝感带来的额痛楚让兰波无法在生活中获得灵感,现实无法冲破他已经乱序的感官,进入他的脑海,于是他离开生活,离开魏尔伦,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直到他死去。日之全蚀,太阳被完全侵蚀,正如兰波追求自由的心灵被侵蚀一般,在兰波“通灵”的幻境中,当他死去时,似乎就是日之全蚀,同时也是心之全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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