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死人说话是什么兆头,梦见死人说话是什么兆头周公解梦

梦见死人说话是什么兆头,梦见死人说话是什么兆头周公解梦

这是一位母亲哀悼在泳池溺亡的儿子的故事。

她经常看到儿童在泳池溺水身亡的新闻,出于一种无法说清的痛苦,她写下这个故事。她在故事里加上了自己的幻想——通过高科技手段保存一个最完美梦境,来帮助一个母亲永远保存自己的儿子。在这个制造最完美梦境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人类最深的爱、想念、伤痛和仇恨。这人间悲剧的真相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梦境比表面的现实更接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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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游泳馆里,看什么都觉得通透有光泽。孩子的眼睛格外水灵,大人的皮肤也水润不少。所有人沾上水以后,都会散发出一种饱含生命活力的光辉。

唯有一个人例外。在她身上,我只能看到与水毫不相关的东西——又干又皱的皮肤,骨瘦如柴的身形,从远处看就像是几件旧衣服随意搭在一张椅子上。尽管空气中含有充足的水汽,泳池边也不时有人溅起水花。她却有一种将它们隔离开的能力,和雨林当中的一棵枯树一样。

我每次去游泳都能看到她。她总是长久地坐在那里,姿势没有什么改变。一开始我怀疑她只是在发呆,但是靠近了,才发现她其实一直在轻微地转动头部,眼睛时刻不停地扫视着泳池。这双眼睛让整个人物都有了神采,好像枯树的枝头还有新抽的嫩芽。

她并不是某个孩子的家长,也没有一起来的同伴。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和她打招呼:

“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安全员吗?”

她点了点头,压根儿没看我。

“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做安全员呢。”

“嗯。”

我从一旁的包里拿出两瓶果汁,一瓶自己喝了几口,一瓶递到她跟前。

“您喝水吗?”

“不用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将手收回。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了声“谢谢”。

之后,我不时会在游泳后和她聊上几句,她基本都会回应,只是眼神大部分时候都停留在水面上。

有一次我来得晚,走出游泳馆的时候刚好碰到她下班出来。问过她的住处后,我告诉她自己家也在那附近,刚好可以一起回去。于是,我们沿着附近的环湖步道,一边走一边聊。夜里仍然有些凉,空气中能闻到水草的味道。

“您为什么来做安全员啊?”我问她。

她说:“以前我儿子在游泳馆游泳,后来他出了事,走了。”

我立刻为自己的问题道歉,她连说没事。大概是因为当时我没有把同情隐藏好,她继续说:“我现在只要睡觉就可以梦到他,已经很满足了。”

我肯定也没有把怀疑隐藏好,不然她不会那么快就把我看穿,主动讲起自己的故事。她讲得很流畅,好像已经说过千百遍了,表情始终没有大的波澜。


我儿子叫炎儿,他是五年前走的,那时候才八岁。是啊,在游泳馆也可以溺水,在人很多的地方也可以溺水,你们都不相信吧?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我连他生前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那之后我特别恨水,越是恨它,越是发现周围都是它,我就越是痛苦。喝水和吞石头一样难受,因为我想到炎儿走之前肯定呛了不少水,鼻子、喉咙肯定很疼。洗脸的时候,我把脸埋在洗脸池的水里,想着炎儿在水下呼吸不了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啊!

当时我还不会游泳,就在夜里跑到这个湖来,一头扎进去了。听说人长时间缺氧会神志不清,我却在沉在水里的时候想清楚了一件事:活着的人都说,死了的人会在天上相遇。可我突然意识到,要是没遇上呢?要是两个人成为陌生人,完全忘掉对方了呢?

于是我开始使劲扑腾,几个夜钓的男人把我救上来了。他们看我上了岸也不说话,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怕我再跳下去,一直在旁边开导我。最后我开口了,说没事,我不死了,活着还能够想一想我儿子,至少他在天上也不孤单。

之后我好像一直活在水里头,经常喘不上气。直到去年六月,我无意中看到一个新闻,说是市里的神经科学研究所掌握了一项技术,可以把人的梦境提取出来,也就是人能像看电影一样看到自己梦到了什么。而且,这个被提取出来的梦境还可以反作用于大脑上,让它在人身上重现。研究所当时正在召集志愿者做实验,希望借此获取更多可靠的数据。

前几年我基本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我经常失眠,即便睡着也会频繁做梦,梦到炎儿出事了就哭着醒来。有时候虽然不记得梦到了什么,起床后还是会觉得筋疲力尽,甚至好半天都没法撑着床坐起来。

明知道自己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体状况都不符合他们对志愿者的要求,我还是立刻在网上填写申请表发过去,等了几天都没有回应。我又联系上了研究所的一位工作人员,对方了解到我的年纪后就立刻拒绝了,说他们想找三十岁以下的更年轻、健康的人做实验。我恳求他们再考虑考虑——急切地想做一件事,在炎儿走了之后这是头一次。但对方不愿意听我继续说下去。

无奈之下,我只好写了一封长信,说自己余生就这么一个愿望,希望研究所的人能给我提取一个和儿子有关的好梦,然后把这个梦存下来,那我今后就能靠着它好好活下去。

在这之前,我都是靠着炎儿生前的照片、视频想着他,也试过找游戏公司将这些素材做成一个可以交互的虚拟场景,让我在这个场景里和儿子相见。然而这些方式都有一个缺陷,即无论儿子的影像看起来有多逼真,我都无法完全骗过自己说这是真的炎儿。

但是梦里就不一样了。在梦里,你往往会觉得一切都是真的,再离谱的事情都是。梦里我会真切地感知,完全地相信他就在我身边。


写信的时候,我的心就是墨水瓶,没墨的时候用笔尖刺一下,蘸点血,然后继续写。写完了,我带着这封信直接去了研究所。开始的时候,自然没什么人搭理我。我就每天去,直到碰上一个上门采访这项技术的记者。他看我拿着信,特别好奇,说是很多年没看过手写信了。我把信给了他,他看完后说很感动,于是想办法交到了研究所的所长手上。后来据说是所里还开会专门讨论这事,总算答应让我参与实验,并且考虑到我的情况比较特殊,还派了一个研究员专门接待我。

研究员是个好心的小伙子,他用尽量通俗的话给我讲了讲实验的原理和具体的实施方法。我了解到,梦和人的记忆、情绪、经历的事件等很多方面有关。研究所的梦境提取技术,最初是通过读取大脑皮层的视觉信号,将脑电波转化成图像的。后来,除了视觉,听觉、触觉等其他感觉神经和运动神经也能够被成功读取。它们被融合后形成一组完整的梦境信号,可以被仪器储存起来。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使用它来反复体验这个梦境。

这项研究原本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为了获取梦中的灵感而出资赞助的,随着研究逐渐深入,他们也开始探讨将它应用在心理治疗方面的可能性。之前它并未受到很多普通百姓的关注,毕竟梦再好也不过是梦,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我带着一个愿望和它背后的故事突然出现,给他们带来了一种新鲜感,或者说一种新的应用方向。

“您说想要一个和儿子有关的梦,具体是什么样的呢?”研究员问我。

“什么都好,只要让我看到他好好活着的样子就行。”

“那您之前有做过这样的梦吗?”

“孩子走了以后,几乎没有。我做的都是噩梦,和他出事有关的那些。”我说,“其实有时候也不一定是梦,我白天想,夜里想,睡没睡着自己都不知道。”

研究员点点头,说:“在我们这边,一般的志愿者只能体验一次,所里体谅您的难处,愿意提供三次提取梦境的机会。”

“真是谢谢你们!”我连忙说。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可我们还是希望您有个思想准备。如果您没办法在我们监测的这三次睡眠里做一个您想要的梦,那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慎重地说:“好的,我理解。”

他将我带到所里一个像是医务室的地方,那里的医生帮我做了一些基本的身体检查,像是测量身高、体重、血压及心率等。接着他们又问了我许多睡眠状况相关的问题,包括平时几点睡、几点醒,是否觉得入睡困难,是否多梦之类。根据这些信息,他们最终制定了三次实验的时间计划。

研究所还与我签订了一份协议。协议上说,研究所同意我做他们梦境提取实验的志愿者,并考虑到这是一个承受丧子之痛的母亲最大的愿望,愿意为我提供三次机会。如果我成功收获一个好梦,他们甚至可以考虑将来有偿租借一台实验设备给我,用于日常生活里的梦境再现。协议特别说明,实验中产生的全部数据使用权都归研究所所有,实验可能对人产生的身体、心理影响我需要自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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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实验还没开始,我就觉得炎儿已经活过来了,我们只不过是在等待重逢。

我是傍晚去的研究所,研究员带着我去和所长打了个招呼。然后我们又去员工餐厅吃了点清淡的晚餐。餐后他还陪我在附近散了会儿步,说这样可以让身心处于比较放松的状态。

简单的洗漱后,我在他们的一个休息室里看起了炎儿的视频。直到夜里十点,研究员终于带我去了睡眠实验舱。

实验舱空间不大,内有一张小床和一套桌椅,除了桌上的电脑和四周的监视器,还能看到一些监测脑电波、肌肉电波等关键信号的实验设备。我躺在床上,闻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忍不住想要屏息,以避免因为这个气味回忆起往昔。

研究员让一些颜色不同的带子绕过我的胸部和腹部,以便用它们测量我的呼吸情况。之后,他又在我的头上套上一种特殊的发带,说这种发带内置的多个电极与头皮接触,能监测大脑的电活动,是梦境提取技术的关键。他一边指示我睁眼、闭眼、冥想,一边在旁边的电脑上调试以确保信号能正常输出。

“就像之前说的,不要有太大压力。梦会反映人的情绪、潜意识,甚至会把它扭曲或者放大。您有多想实现这个愿望,心里那扇门就得敞多开。即便是骗,也要想办法把今晚骗过去,当一个了不起的魔术师。”

“谢谢。”

“需要我放一些舒缓的音乐吗?”他问。

我轻微摇头。

“好。”他关掉了室内的大灯,出门前轻声说了一句,“祝您好梦。”


夜里有人进来过两次,一次脚步轻,应该是研究员;一次脚步重,可能是他的同事。仪器闪烁的灯光有红、黄、蓝、绿四种颜色,频率也各不相同。恐惧失眠的结果正是失眠,我差点把这点忘了。

再次听到研究员轻微的脚步声,我立刻睁开眼睛,问他:“天亮了吗?”

他有些惊讶地说:“是啊,睡得好吗?”

我回想了一会儿,说:“好像不大好。我可能根本没睡着,也可能只是打了个盹。”

“做没做梦就更不知道了吧?”

“嗯。就是觉着累,跟过去一样。”

我说着说着,直起身子伸手摸了一下后背。睡衣有点湿,我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连忙改口说:“是睡着了,我确定。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不怎么出汗的人,只要睡着了就特别容易出汗。”

他听到后,安慰我说:“没事,等我们把梦境做好,看能不能找到原因。”

“只要睡着了,就有希望,对不对?”我问他。

“对,没错。”

在忐忑不安中等了两周后,研究员联系我说,梦境的内容并不是很理想。

“可能您还是不看比较好,”他似乎有些为难,“不然肯定会很难过。”

我坚持说要去看看那个梦。

就像梦境提取时候那样,他重新给我的头上戴上特殊发带,然后说:“您在清醒的时候看这个梦境,可能会和看一场浸入式电影差不多,自己既是旁观者也是参与者。”

他还谨慎地提醒我说,“您如果不想看了,可以随时睁开眼睛从梦里抽离出来。从数据上看,您真正睡着的时间不到半小时,我们捕捉到的有一定连续性和实质性内容的梦境也只有一分钟左右。当然,在梦里您可能会觉得过了很久,毕竟梦里的一切都是加速,甚至是跳跃式前进的。”

“好。”我应道。

他用手在我面前划出一道弧线,我按他的指示闭上了眼睛。有一些深深浅浅的色块不断闪现,和水母一样游来游去。过了一会儿,一张脸的轮廓开始显现,很模糊,转眼就消失了。

等我再次看到那张脸,顿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扭成了一团。那不可能是炎儿。他的脸不可能肿得那样厉害,眼睛还鼓得那么大,好像眼珠都要被挤出来。鼻子和耳朵都流着血,拖成几条很长的血痕。他的嘴唇几乎完全外翻,嘴巴在轻轻蠕动,我知道,我可怜的儿子在向人呼救。

我下意识地狠狠摇摇头,想把这段从脑袋里清除掉。这一下,视线距离好像瞬间拉远了,炎儿出现在泳池边一个相当高的跳台上。他挺直身子,慢慢靠近跳台边沿处,表情紧张又兴奋。为了给自己加油,他还鼓了鼓掌,和海洋馆表演的小海狮一样。接着,他伸长胳膊,像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向后一摆准备往水里跳。

“不行!”我扯着嗓子喊,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想冲向跳台,便用四肢胡乱地打着水,却发现自己被困在泳池里,根本走不动。回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身后涌来了两朵巨浪,浪尖落下来,变成强有力的触角,把我的两只脚牢牢缠住。我使劲踢腿,那东西还是一直向上旋转攀爬,从我的脚踝一直爬到大腿。

这段时间里我仍不时去看一下炎儿。和跳水比赛里经常播放的慢动作回放一样,半空中的他正慢慢地靠近水面,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等我再一次回头,缠在我腿上的东西已经变成两只巨蟒,它们和池水一样散发着幽蓝的光。由于踢腿没用,我只好伸手过去想抓住它们的脖子。巨蟒立刻张开嘴,里面的尖牙长到几乎能顶到它的下颚。它们的嘴巴越来越大,一眨眼变成了鳄鱼的嘴,再一眨眼,又变成霸王龙的嘴。

我忍不住浑身战栗,却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满嘴的粘液反射出我身后的炎儿——是的,他终于还是跳进了足以让他丧命的水里。


睁开眼睛,我仍然在发抖。炎儿出事的场景在我梦里以各种方式出现过上百次。即便如此,在清醒的状态下看它,仍然感觉像是冬天屋顶上的冰锥子掉下来,直戳我的后脖,然后再贴着我的后背一点点滑向深处。

休息了一会儿,我想要起身离开,研究员叫住我说:“还有一段,要看吗?”

“我儿子还在里头?”

“那倒没有,这段主要就您一个人。”

我犹豫了,但还是决定再继续看下去。这不是我想要的梦,却可能是我要避开的梦。要避开,首先得弄清它是什么。

只看了一眼,我就知道这个片段是讲什么的——它对我来说就是这么熟悉,熟悉这里面的绝望感。

在一个像是操纵间的地方,我可以透过面前的玻璃看到外面的泳池。我的手搭着一块巨大的仪表盘模样的东西,那上面布满一个个小按钮。

泳池那边似乎是有人尖叫,我探出身,叫声停了,泳池一个角落不断涌起水花。接着,仪表盘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然后是“咔哒”一响,一个按钮陷到仪表盘下面去了,只露出顶部不断闪烁的红色指示灯。

我低下头再仔细看仪表盘,发现那些按钮的排列位置并无规律。再去看看泳池里的人,以及水花都消失了的那个角落,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人和仪表盘上各个按钮的位置居然是一一对应的!也就是说,刚刚陷下去的按钮就意味着……?

泳池那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按钮一个接一个陷下去,怎么也拔不出来。房间里没有门,没有别人,工具也找不到,我只好拍打着玻璃朝着外面使劲喊:“有没有人帮我啊!”却始终无人理会。

站在上帝视角看着灾难的发生,却不能像上帝一样阻止它,这就是我当时的感受。绝望之中我再次环顾四周,然后把身后的一张椅子扛起来,深深呼吸后拼劲全力朝着仪表盘砸过去。

一场小型爆炸发生,似乎一切都在烟雾里消失了。


看完了梦境,研究员问我:“您之前有做过类似的梦吗?”

“有,很多次。”

“那就不太好办了。”他若有所思,“说不定下次来,还是梦到这些,那机会不就又少一个?”

我忙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他又想了一会儿,说:“这么跟您讲吧,您心里的痛苦太多,它们把您压到水里让您呼吸不了。所以哪怕是在做梦,人也还在水里喘不过气。”

“是的,是这样”我连忙说。

“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要让您做一个能自在呼吸的梦。那怎么实现呢,做这个梦之前得先挖个洞把那些水放出去,让心里空一会儿。就一会儿也行。”

我把这话想了很久,觉得挖这个洞并不难,但会不会有效就说不准了。不管怎样,为了炎儿,也只能先试一试。

关于前面那个梦,可能需要多解释几句。炎儿出事那年夏天,很多游泳馆都不再派安全员在泳池边看守。他们开始利用在泳池周边设置的摄像头,实现远程监控。

事发时,摄像头确实通过识别肢体动作,判断出炎儿溺水的情况,并且反馈到后台进行报警。但是,坐在监控室的那位安全员并没有当回事。出事以后,他承认当时在偷偷玩电子游戏,但坚称自己忽视报警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监控系统的不成熟。

根据其他工作人员的反馈,最初一段时间系统确实误报频发,以至于安全员从一开始的每次听到警报声都往泳池跑,到后来渐渐不再把警报当作一回事,甚至有时候都懒得看监控视频一眼,让设备成了摆设。

安全员后来被解雇了。我心里仍旧怨他,几乎天天打电话向他哭诉——只要想到他沉浸在游戏时,炎儿正沉在水底下,我便克制不住。开始时他会辩解几句,后来便什么都不说了,再后来,他似乎换掉手机号,我再也拨不通他的电话。就算是这样,只要我心里的痛苦涌上来,仍旧会习惯性地给那个号码发信息,不知道讲了多少恨意满满的话。

因为联系无果,我去找了当年负责调查炎儿事情的警察,希望他能根据那时候登记的个人信息帮忙查一下对方现在的联系方式。

“现在来找他,不会是还想再骂他一通吧?”他试探性地问我。

“不会,我保证。”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他……但就是觉得得见见这个人。”


警察把查询结果告诉我的时候,我有些惊讶。

“查到了两个手机号码,你记一下吧?”

“两个?”我在存储其中一个号码的时候,手机屏幕上自动显示了安全员的姓名。

我给他的另一个手机号发信息,问他可不可以见一面,用语尽量礼貌而克制。“骗过自己,骗过自己!”我自言自语,将信息前后检查了好几遍,尽量不让曾经的愤怒复苏,说出什么冲动的话。

几天后的深夜,他回复了我,说可以见面,只是因为不方便请假,便发来一个地址问我能否过去。我立刻与他约第二天见面,之后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等到约定的时间,我顺着地址找过去,才注意到那里是一家有名的连锁式健身中心。

他比我印象中的样子瘦了一些。也许没有瘦,毕竟过去我看到他的时候都在哭,所以他在我眼里的印象一直都是模糊的、放大的。

健身房有两层,他带着我去二楼的会客区,几个健身教练模样的人滑动着桌上的电子显示屏,在和顾客讲一些健身课程。靠里边的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剩下的两张空桌子都靠在最外侧,挨着一大面玻璃。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两张桌子,有些不知所措。我朝那面玻璃走过去,发现从那里可以看到楼下的室内泳池。我立刻转过身,发现他正和坐在里桌的几个人说着什么。那些人看了看我,随后站起身来换到我旁边的座位上。

“您坐这儿吧?”他向我招招手。

坐定之后,他咬着嘴唇,小声问我:“您今天过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现在的情况。”我说,“别担心,我不是来骂你的。”

他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说:“没事,骂我也没关系。”

我想起之前查他手机号的事,就问他:“你以前的手机号还在用么?”

“嗯……”他低下头,“不常用,不过我偶尔会打开看一看。”

存在那个号码里面的恶意突然涌了起来。

“……其实你没必要看那些,我也只是把它当个发泄的出口。”

“没事。”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确实该骂,您的信息也是给我一个提醒。”

想到脚下就是泳池,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你在这儿做什么工作呢?”我换了个话题。

“我……”他顿了一会儿,怯怯地说:“我还是做以前那个事。”说完他赶紧补充道:“当时离开那边,想着再也不做这种工作了,我也不配做。不过心里一直忘不了,所以去年又重新开始了。”

“知道自己不配做,也还是要继续吗?”我很想这么质问他,但努力忍住了,只是干咳了几声。

也许这几声还是让他听出了我的心里话,于是他又说:“我已经不像是过去那样了,真的,现在很多事都不像过去了。这几年,全国所有泳池的监控系统都提升了很多,比如误报率都严格控制在一个范围内。而且现在一旦系统报警,它不只会自动通知救生员、医务人员,还会在泳池内进行播报,其他游泳者听到后也会去帮忙的。”

我将视线转向了那面巨大的玻璃,想象着那是怎样的场景。他像是获得了一点勇气,接着说:“我们现在的工作也不同了,除了记录和跟踪系统发出的警报,还要收集样本。出现误报的情况,我们会把相关视频和系统数据截取下来进行分类标注,然后发给供应商。”

“发给他们,他们就会解决吗?”我问。

“嗯。供应商那边会有工程师分析数据,修复这个缺陷,然后利用假人完成一些测试,确保系统在下次升级后不再出现那种问题。我也是最近才觉得这份工作有了更多的意义。”他说,“比如,当年他们让系统学习的样本大多是成年人溺水的动作、体态,却不知道小孩溺水后的肢体动作和成人是有很大差别的。所以现在我们不断提供实际案例给他们作参考,这样系统就能不断改进算法。”

“说到底,因为您儿子的事,所有使用这套监控设备的公共场所,都对报警的准确性提出了更严格的要求。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件事推动了监控系统更新换代的速度。”他一边观察着我的反应一边说道。

炎儿要是现在去游泳,很可能就不会出事了吧。可是,为什么偏偏我儿子成了技术进步的牺牲者?

“这不公平啊……”我有些哽咽地吐出这么几个字。

“嗯。”他低着头。

“这不公平啊!”我忍不住更大声地说。

他突然像个力气被抽干了的人偶,整个人屈着身子从座位上滑落,膝盖直接砸在了地板上。“是我的错。”他说,“是不公平,是我的错。”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看到他开始急促地呼吸,说:“我知道您怕我做这个工作再害了别人。说实话,我比您更怕,我要是再害了谁,这辈子怕也不用活了。”

“那你为什么还做呢?!”我想要去拉他起来,可我的身体不让,它更想听到他的回答。

“因为自那以后我老做噩梦,我怕您儿子怪我、恨我啊!”他的头垂了下来,抵在地板上,脊背弯成一座拱桥。桥身一直在抖动,和我的心抖得一样快。

“姐,您就当我在这儿赎罪,行吗?”他最后说。

他一直将我送到车站。

“您觉得难受了,还是可以联系我。”

我没回答。车子来了,我觉得我得再说点什么,“对不起”“谢谢你”“没关系”,这些好像都不是。我只好说:“我儿子,他是那种明明害怕昆虫,也要想办法把爬到路上的蚯蚓放回草坪里的孩子。你不要担心。”

他听了,低头看着地面没说话。我上了车,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拿手背挡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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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去研究所,我以为不会像第一次那么紧张,结果并没有。炎儿走了以后,有段时间我一直乞求老天,问他能不能当我做了一场噩梦。没想到因为实验的事,必须重新和他讲话:这一次,能不能我做一个好梦啊?

研究员给我准备了一些点心和书,临睡前他把几种室内灯的开关指给我看,说睡不着的时候也不用勉强,毕竟清醒地躺在床上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向他道谢,深深呼吸,将那本书拿了起来。现在任何可能的办法我都要试一试,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梦里故事的走向。

这是一个看起来已经很有年代感的绘本,上面有各种动物之间有趣的对话。研究员拿这个来或许是想让我放松一些,只是他并不知道,因为炎儿从小就喜欢动物,所以我家像这样的童书几乎堆成山。现在,我时不时就要去把这些书封面上的灰尘抹掉。

一只大河狸在尝试说服小河狸去学习筑坝,可是小河狸只想在父母的肚皮上睡大觉。炎儿小的时候,每次睡觉都喜欢摸着我的耳朵,于是我头都不敢转动,最后离开他的小床时总觉得脖子酸得厉害。

一只兔子找一家帽子商店退货,原因是两只耳朵无法正常地塞进帽子里。炎儿过去也有一只灰色的兔子玩偶,也可能原本是白色的,毕竟他走到哪里都带着它。后来兔子变旧了,怎么洗都是灰灰的样子,他有一天自言自语道:“小白兔变成大灰狼咯!”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梦里惊醒,看到一旁仪器的指示灯发出淡淡的光。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我重新闭上眼睛,集中精力让自己回想刚才做的梦。几分钟以后睁开眼,我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声音在睡眠舱里格外响亮。

“是晚上的梦不好吗?”早晨研究员过来看到我的模样,立刻问道。

“嗯。这个梦我记得,所以你们不用处理。”夜里醒来后,我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大概看起来很憔悴。

“您确定吗?因为人醒来以后可能会忘记一些片段。”他非常诧异地问。

“确定。我又浪费了一次机会。”

“别多想了。”他立刻说。

我离开了研究所,庆幸他没有继续追问。一个人隐藏自己的好奇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有时候需要很善良才行。

如果他或者研究所其他的人知道了我的梦,会怎么想我呢?很可能不愿意继续为我做第三次实验了吧?


这次的梦里出现了一片江滩,江水浑黄,天空也很阴沉。

炎儿和一个比他高一些的男孩——大他六岁的我的侄儿,在江滩上跑来跑去。他们是在放风筝,风筝是大雁的形状,和我睡前在绘本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风筝飞得很高,梦里的我就像有千里眼,可以近距离看到它们在空中飞舞的样子。我还有了顺风耳,可以隔着很远的距离听到炎儿和侄儿的对话。

侄儿跟在炎儿身后,对他说:“要是我拿这个风筝线绑着你,风筝就可以带你飞上天啦!”

炎儿停住脚步,满脸惊讶地问:“怎么可能?”

“是真的,现在的风筝里面都是高科技。”侄儿说。

“你骗人的吧?”炎儿又问。

“不信的话,你试试不就知道啦?”

炎儿听了,抬头看看风筝,把线盘交到侄儿手中。接着,他大喊了一声“妈妈!”立刻向我飞奔过来,像一只小瞪羚一样轻快。

“妈妈!哥哥说,风筝可以带我飞到天上去,就像大雁一样!”他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喊。

“是吗?”

“到底是不是真的呀?”他停在距我几米远的地方,迫不及待地问。

“你觉得呢?”我笑着说。

他下定决心似的说了声“我去试试!”,便转身向他哥哥跑去。

远远地,侄儿开始往炎儿身上缠风筝线,一圈又一圈。开始我以为他们是闹着玩的,但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开始向他们走过去。这时候,侄儿抬起手向远处喊道:“出发!”炎儿听到他的指示,立刻拔腿朝那边跑。也就十来米的距离,他的双脚竟然缓缓离开了地面。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喊:“别跑了!”。炎儿马上停下脚步,但他的脚底距离地面已经有半米多高。

“把他拉住,快点!”我朝离炎儿近一些的侄儿大声喊。他看向我,眼神极为陌生。

我发疯一般追赶着炎儿,觉得自己就要陷入到沙地里了。每离炎儿近一点,他就被风筝带到更高处一点。等我终于跑到他跟前,伸手试图抓住他时,手指尖却只碰到了他的鞋底。

炎儿始终没有说话。他一动不动,任风筝带着他飞。我微微蹲下身再猛地一跳,终于抓住了那只鞋子——只有鞋子,从他脚上拽下来的鞋子。

“炎儿!”我往江水中跑,可是他离我越来越远,整个人已经飞到了江心处。“怎么办,怎么办……”我站在水里,浑身颤抖地对着天空说:“别带他走,求你了。”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伴着雷鸣声,一个奇怪的念头钻了出来。我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侄儿,他的眼神还是冷得厉害。我一咬牙,又仰着头说:“求你了,我可以换一个人给你。”

刚说完这句,风筝似乎真的停了,炎儿悬在空中,底下是滚滚波涛。

我愣住了,随即转身往侄儿的方向跑去。跑的过程中,我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侄儿仍站在那里,脸和天空一样黄黄的。

“对不起。”我跑到他跟前又说了一次,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不说话也不反抗,视线越过我的肩膀,转向远处的天空。他无声地笑了。

我不安地扭过头。风筝消失了,炎儿也看不到了,江面上只有依旧在翻滚的波涛。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这样的梦,也知道这种梦不是第一次做,我只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是的,出事的那天,其实是炎儿爸带着炎儿和侄儿一起去的游泳馆。炎儿溺水那会儿,他爸正在处理一些事,所以没及时注意到他的情况。他当时学游泳还没多久,换气不熟练,所以只敢在浅水区游。但实际上他后来发生溺水的地方,已经靠近深水区了。

事后我们一遍遍追问侄儿当时的情况,他大概是被吓到了,几天都不敢说话。他父母不让我们再和他见面。最终是负责调查的那位警察找侄儿谈了几次,我们才了解到一些情况。

为了找点乐趣,侄儿怂恿炎儿和他比赛游泳:“浅水区都是小孩子玩的地方,深水区有意思多了。”

“但是我还不怎么会换气。”炎儿当时说。

“换气没什么难的,你游到终点,可以拉着扶梯的扶手休息,然后再游回来。”他一直这样反复劝说炎儿。

虽然他后来让了炎儿半个泳道的距离,但还是最先到达终点,于是他又掉头往回游。其实在这个时间,炎儿应该已经出事了,而在旁边泳道的侄儿并没有注意。他足足游了两个来回,心里想的是,等见到炎儿了要在他面前炫耀说:“同样的时间,我比你多游了这么多呢!”

这些话再也没处可说了。

时隔几年,我再一次去了侄儿家。炎儿走了,两家人的关系几乎断绝。出事后那段时间,我常在他们家楼下喊侄儿名字让他出来,他爸妈就在小区的人面前把我称为“疯女人”。

我嫂子下班回来,看到我蹲在她家门口的楼梯上,就像看到一只苍蝇黏在了满是油污的灶台上,表情充满厌恶。

“嫂子。”我低声喊了一句,站了起来。

她看了我一眼,没吭声。

“大哥和孩子在家吗?”

“一个加班,一个上学去了,去外地。”她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并不准备在我面前打开它。

“是今年高考的吧?”我又说。

“就考了一个普通学校。”她说,“要不是出那事,凭他的成绩,怎么可能只考那么点分?你知道这种事对小孩心理影响多大吗?”

我没吭声,做了个深呼吸又问她:“能不能把孩子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好些年没见他了,想和他聊一聊。”

这话踩到了她的雷区,她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还来找他干什么?你们一家把他害得还不够吗?你儿子已经走了,你放过我儿子吧!”

我低头盯着她那双尖头的高跟鞋看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样吧,你不用告诉我他的号码,你给他打个电话,让我和他说几句就行。我如果对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随时可以用这双鞋子踹我一脚,把我的话打断,怎么样?”

她瞪着我说:“你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我最近做梦梦到他,就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没别的。”

“他过得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前那样恨他,现在倒是想来关心了?”她靠在门上,双手抱臂。

我说:“要是我骗你,那就让炎儿在天上也受苦。”

“真麻烦!”她叹了口气,又念了一句,“真烦人!”终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继续叹道:“真是的!”

“喂,你在干什么啊?……我碰到炎儿的妈了……嗯,是她。她想和你讲几句话,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知道她想讲什么,你不想说就算了……嗯?”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无法判断侄儿是在讲话还是和她一起在沉默。不过,她还是把手机递了过来,小声说:“我警告你,别瞎讲。”

我接了过去,“婶婶?”电话里有人说。

声音和我记忆中的差太远了,男孩子就是这样变成男子汉的吗?炎儿到了这个年纪也会变成这样的声音?

“婶婶?”他又叫了一声。

“嗯。”

“好些年没见您了,找我有什么事呀?”

“哦……也没什么事。”我问自己,这样真的能继续挖到洞吗?

“你考上大学了啊?”我说。

“是啊!虽然我爸妈不怎么满意,但我自己觉得还不错,至少专业是我喜欢的。”

嫂子站得离我很近,背挺得笔直,她是真的准备随时夺走电话顺便踹我一脚吧,我想。

“那你学的是什么呢?”我问他。

“我选的机械自动化专业。这学校其他方面挺一般的,只有这个是重点学科,而且学校有一个机器人技术与系统实验室,在全国都很有名。”

“嗯,那挺好的。”

“您过得还……”

“婶儿,”他又喊了我一声,“您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吗?我从小就对机器人感兴趣,这些年更是惦记着这一件事——我一定要设计一个最好的水上救援机器人出来!”

一听到“水”“救”这样的字,我就觉得身上没力气,只好扶着楼梯的扶手蹲下来。嫂子又往我这边走了一步,现在她的高跟鞋就在我的眼前。“我的同学都对这几年流行的娱乐型机器人感兴趣,但是我觉得,救援型的机器人才更有前景。”

“是吗?”

“嗯。听说海平面上升,未来海上海下的建筑会越来越多,人和水的关系肯定会更紧密。如果是这样的话,人承受的风险也会更多,比如说那些海上居民呀,做海底建筑维护的工人呀……您说对不对?将来,我设计的机器人不但能及时识别溺水的人,还能够及时救他们,就算水里的环境很复杂,它们也能处理好。”

其实我也看过类似的新闻,像是有些城市会将水上的房子固定在一起变成“水上浮岛”,也有很多水下酒店被修建成潜艇的形状,人站在里面可以看到窗外的鱼群。

侄儿说起机器人的话题就变得格外健谈,他继续说:“比如,机器人会待在水里四处巡察,一旦感应到有落水者,就会自动移动到那个人身边,从身体内部弹射出自动充气式泳圈,人可以通过抓住泳圈回到海面。”

我想起之前梦里的两只蓝色巨蟒,便问:“那要是人被水里什么东西缠住了怎么办?”

“对,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他有些兴奋地说,“在机器人找到落水者以后,还会自动给附近的救援点发警报,把水里的情况用视频同步传输过去。救生员看到后就可以操纵机器人进一步救助,比如利用它们尾部的螺旋桨割断水草呀,或者推开一些重物什么的。

“救生员还可以根据系统上显示的落水地点,还有机器人弹射出的浮在海面的游标,以最快速度下水救援。我跟您说啊,甚至那些泳圈、浮标都是特制的,到了晚上也会发光,向人提示它们的具体位置。”

他还说了很多很多,我一直“嗯”“好啊”这样回应。现在想想,他小时候来我们家玩,看到炎儿的一些玩具机器人,总是想把它们拆开,了解里面的构造。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把他说的这种机器人设计出来。活着总是有可能的,活着的话。

嫂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用高跟鞋的鞋跟跺了跺地板。

我不得不打断侄儿的话,“那个……”

“嗯,婶婶。”他马上应道。

“我相信你,”我说,“机器人这个,你应该能行的。过去你拆炎儿的机器人,他从来不拦着你,还总说你厉害。”

“嗯!”

短暂的沉默后,“婶儿……”他忽然说,“您还怪我吗?”

其实打电话前,我就害怕他会这么问我。原谅一个人,不是像电影里那样两个人抱在一块,就完全冰释前嫌了。对一个人的恨意,更像风湿性关节炎,阳光明媚的日子,身上暖烘烘的,会觉得这病已经治好了。等过段时间下起雨,膝盖隐隐作痛,手肘好像在灼烧。

透过楼道的小窗,可以看到外面碧空如洗。我想起了我的梦,想起我为什么会来这儿,便回答他说:“其实以后会怎么样,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今天天气挺好的,今天我不怪你。”

他开始小声呜咽,“对不起,婶儿……”

“没事。”

“我对不起炎儿……”

真奇怪呀,他说话的音调,好像又变成当年那个男孩了,那个在江滩上和炎儿嬉闹,逗得炎儿一边咯咯笑,一边亲昵喊着的“哥哥”了。

我正想着,眼前出现了嫂子的手。

“你要好好的。我……”她将手机毫不犹豫地抢了过去。我最重要的话还是没讲出来。

他会懂的吧,我想,是我侄儿的话,应该会理解我的。但愿如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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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陈菁 编辑 | 金多多

原文链接:《都说人死后会在天上相遇,要是没遇上呢?| 最完美的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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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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