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庭院长了一棵皂荚树。树杆直径60厘米,折周长180厘米。身高4.5米。总高12米,冠径约10米。长势旺盛,很有生机。每年发芽最早,正月十五前后,落叶最迟,腊月冰冻落叶。树上的老荚角,一直到次年叶子发青才被大风吹落殆尽。
老皂荚树龄约一百五十年左右,是老祖宗留下的遗产。它见证了几个朝代的更迭,从清末到民国,到今天,可谓三朝老树。关于它的生存历险的故事有三次。
第一次是民国时,父亲的大儿子年幼突病夭折了,只有三个女儿了,无法继承此门香烟。母亲急了,找八卦先生算命,说是老宅那棵皂荚树所致,称它为《黑煞神》断了风水,才要绝后的。父亲无奈,只得找人砍伐了老皂荚树身,做了木案板,贱卖给亲朋好友,让他们千刀剁万刀剐,为老宅赎罪。后来才又生了我是男丁。继承了父亲香烟,也叫顶门立户了。
父亲虽然砍伐了老皂荚树干,又多了一个小心眼,离地二尺断截,让它继续生长。结果正如人愿,老皂荚树终于在断截面的周围又密密麻麻长了一大群小皂荚树干,父亲留了干径最高最旺盛的一棵,至今已八十多年了!
老皂荚第二次遇险时,时在文化大革命中,那年家庭突然遇祸,由原土改时划定的中农成分,一下子补定为地主成分。父亲被戴上分子帽子,地主家财产庄基被村委会没收了,变成了村委会的医疗站。老皂荚树长在庭院中间,枝丰叶茂,三季长青,遮盖了三间院空,很有气势!它已改了户主,变成大集体一员了!历经五六年后,至一九七五年底,父亲被政策所误,错定为地主成分了,又恢复了原土改中农成分!没收充公的三间大房及庄基又归还了父亲。老皂荚树又更换了户主,归回到父亲名下。好在生产大队时没有砍伐它,才得幸免于非命!
第三次历险,是在我三十岁时,突然患上肾病综合症,心肝肾脾,全部有了毛病,中医学院教授专家,集体认定为肾病综合症,陆海空(空中吊瓶,肌肉青霉素针,口服中西药)全上,医生术语。六个月前住院抢救,才保住了我的小命。那时父母已经老迈,我又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才3岁5岁!1岁。正是生产队大集体时代,农民住院没有报销一分钱,只有工人干部住院治病全额免费医疗的!
我从医院回家后,家里经济彻底垮台了,连一毛钱也拿不出来了。父母亲要卖掉老皂荚树了,它是家里唯一有人想掏钱购买之贵重物品了。
我心里流泪了,它是伴我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有它遮风挡雨,夏夜纳凉之宝物,岂能砍伐掉它呢?经过多次讨价还价,我终于说服了父、母,保住了老皂荚树的命。
今天 ,老皂荚树已经被兴平市农林局注册登记为兴平古树保护名册中,定期照相,测量杆径,昨天还派员给它挂了吊瓶,输了生长液肥呢!
老树成了神,成了仙。它的三次历险,它的沧桑变化,也是一个社会,一个家庭几代人历经政治变化,经济变化,人物变化的见证者,有家庭“活化石”的影子了!
老皂荚仍在那儿默默生长着,而活着,送走的一茬一代人,都在它的阴凉中度过了一百五十余年。故作之于斯树也!
农家笔记,和友分享。(薛金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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